站在岁末年初的渡口,日子如飞。不知不觉的,人怎么就到四十五了呢?民间有说法,人到了四十五的年头不能说四十五岁,别人问起都要说四十六,都要多报上一岁。人们对自己的衰老总是不肯承认的,也不愿意承认,不想面对一天天走下坡路的事实。然而,岁月不饶人,时间一天天流逝,日子一天天地让人触目惊心,真的是“不知老之将至”。
还在三十六、七的时候,就会明显地感到日子快了许多。这时,叫做“奔四”的年龄。在谐音迷信中,“奔四”就是“奔死”,实在是大大的不吉。但日子不会因为避讳而止步不前。人生就是一次单向旅行,不管你怎么发出“系日乏长绳”的感慨,它依然故我地不断前行,犹如驾驶着一辆疲惫的马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往一道下坡不断地滑下去,毫无办法。
人到四十,首先感到的是生理的变化:精力不如以前了,睡眠比以前更少了;背在不知不觉中有点驼了,肚子也一天比一天很不争气地大了;犹如身怀六甲的“将军肚”招人眼目,让人不安;害怕天寒了,稍不注意就感冒了;常常关注天气预报,哪一天温度升高了,哪一天温度下降了,温度的高低牵动着敏感的神经。走路走得多了些,就会缺少底气,往往腰酸背痛好几天。
如今,自己到了尴尬的年龄,“四十四,眼戴字”,人到了四十多岁的时候,老花眼也就出来了,书上的字凑近了看不清,非得一只手远远地举着书本,犹如打靶般地眯着眼睛,才能捉住一个、两个字。
四十无疑是一个准中年,人到中年万事休。人生七十古来稀,即使在长寿的现在,以八十、九十而言,也是月过中天日过午,人生已来一半了。施耐庵《水浒》序云:“人生三十未娶,不应再娶;四十未仕,不应再仕。”说明三十、四十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年龄分水岭。人到了三十、四十还没有完成这两件事情,真的是应该好好反思的。就拿“仕”来说,如今的干部人事制度特别讲究年龄界限。四十岁的人,如果在仕途上还没有什么起色的话,是真的没有什么前途了;即使再蹦跶得厉害,也会在某个关键的节点以年龄的问题被一刀切下来。孔子说过,“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论语·子罕第九)人到四十、五十,如果还默默无闻,还没有做出多少令人尊敬、佩服的事情,则这个人就没有什么可以令人敬畏的了,只能无奈地让步于后来者了。
孔子所言的“四十不惑”,其实是一种错觉。年届四十,那一份沧桑与沉重却是愈发的驱之不去,挥之不散。人到四十,依然是惑,还可能惑得更多。说不惑,大概是面对许多无力改变的东西认命罢了。越来越多的无奈,直让人觉得疑惑重重。说四十不惑,只是一种宽慰和自我麻醉。人到四十,大多数的东西都已基本定型。例如事业,例如家庭,等等。试想,人生那么多的疑惑,岂是自己所能解决得了的?尤其关于人生、关于命运的追问,是永恒之谜,是永远的疑惑。但无论如何,四十应该是一个从容的年纪。虽然不能说什么都看透了,但已见惯了庭前的花开花落,天上的云卷云舒。尺水兴波,只能属于青春岁月。四十的人,一般是波平浪静,激不起多少涟漪了。
俗语有言,男人四十一朵花。乃在于男人一般到了四十岁的时候,事业有成,家庭稳定,心智成熟,特别富于魅力,其实这也是相对的。那些没有腰缠万贯的四十岁男人,也仅是浮世红尘中的一叶飘萍,身无所寄,心灵依然漂泊不已。
站在四十半岁的天空下,看到的是子侄辈如同雨后春笋般地耸立着,这里一茬,那里一茬地生长得正起劲。此时看中天的太阳,有点恍惚、有点晕眩地,一点点地向西天斜下去,斜下去。
人在四十后,应该多留一份从容来看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