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徐徐吹拂，阳光透过树叶在地面上跳跃，夏颖被树上的鸟叫声吵醒。

她起床梳洗一番后，到市场买了几种南方水果，备好要吃的菜和肉，拖着满车子食材，任汗水在脸上流淌，哼着《甜蜜蜜》一阵风似的回到家。

到家后，把东西一股脑地塞入冰箱，点开自动扫地机，让它在家四处转悠着，把地板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再把洗好的被子晒在阳台外，让阳光的味道撒满被子，香满床。

为了这个中秋，她可得做足功夫。

确切地说，是为了迎接北方的婆婆来家里过中秋，夏颖做了充分准备。她想给婆婆最好的款待。就像她回婆家过得那样舒心惬意。

她拉开客厅窗帘，背对霞光，环顾四周，然后露出满意的笑容。好了，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明天老三陪婆婆乘飞机过来。好久没见她老人家了，这次一定要跟娘多学几个拿手菜。程跃虽然在南方生活了十几年，可对家乡的面食念念不忘。

午饭时，程跃电话来了，夏颖用围裙擦了擦手，点开电话。

电话那头的他着急地说：“帮我买机票，收拾东西。我要尽快回老家，娘病危了。”

“呀！我前天还跟她电话聊天呢，怎么……我要回去吗？”夏颖正收拾碗筷的右手停了下来，人缓缓坐在椅子上。

“我先回去，你到时再说。”程跃没有像平时那样等她先挂电话，没让她问清情况便挂了。

夏颖呆呆地坐了许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生命这么脆弱，说病就病，说走就走，总给你措手不及。婆婆这病危意味着什么，不说也知道，不祥预感已然爬上心头。

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的夏颖打开手机，订好机票，再把套在股市里的钱割出来。她寻思着程跃回老家一趟不容易，穷家富路的，不能让他为钱着急。老人住院，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在手忙脚乱收拾衣服时，夏颖愣住了。发现程跃收在夹克外套口袋的存折，积攒很久，依然不大的数字。她皱了皱眉头，暗骂一句：“好你个程跃，学会藏私房钱了。”

想着程跃平时领了工资，留下点零花钱，就全部交给自己，心里的气就消了大半，由着他去吧，懒得说他。这年头，有些年轻女孩喜欢成熟稳重的中年男子，不惜用青春和金钱作交易。男人有了钱，容易在花红酒绿，温柔乡里迷失方向。夏颖想从根上杜绝这可能，对程跃的钱包盯得很紧，知道钱的大概去向，以求心中有数。她偶尔翻看他的钱包，随便来个多除少补。

起初程跃反感她的做法，黑着脸提出过抗议。可听了她的解释，明白她为家庭安稳不得不丢失体面，让自己如此狼狈时，也就由着她了。但在孝敬双方父母和办正事方面，她向来出手大方，不让程跃难堪。

收拾好程跃的东西，夏颖躺在床上，打算休息一会，可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不时出现与婆婆相处时的情景。都说自古婆媳是天敌，可夏颖与她的婆婆相处甚好，用亲如母女来形容也不过分。

记得第一次见面，她便觉得眼前的女人和蔼可亲，完全没有陌生感。相处下来，比想像的要好。因为离得远，夫妻俩较少回婆家。每次回去，夏颖总想着帮婆婆多干点活，买菜做饭，洗衣收拾，拖地擦窗，忙个不停。婆婆见了，就推推程跃说：“帮你媳妇干活去，你一个大男人哪有坐在这里看电视，让媳妇忙得团团转？”

“您到底是不是我亲娘？”程跃听了，嗔怪着走过去，一边抢夏颖手里的活。一边对夏颖挤了挤眼，嘀咕着：“不知你使了什么迷魂汤，让娘这么向着你。”

夏颖乐呵呵地说：“你就羡慕，嫉妒吧。”

婆婆有三个儿媳，都相处得不错。她从不在谁面前说是非。夏颖觉得婆婆那看穿不说穿，绝不干涉子女家庭事务的做法很明智。平时她给婆婆打的电话，比程跃还多。婆媳两人可以逗半天闷子。夏颖希望自己熬成婆时，能做个像婆婆那样的老人。

人与人之间讲的是缘份，夏颖觉得自己与婆婆之间不只有婆媳缘，还有母女情。可如今......突觉眼角有凉凉的东西流下，她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竟已满脸是泪。

听到敲门声，夏颖赶紧起床，小跑着去开门。程跃回来了，他又忘记带钥匙。

进门后的程跃不等夏颖问，自己低声说：“老三说娘开始是小感冒，去村里诊所开药，吃了没好，后来肺部感染，刚到医院门口就晕了。老三抱着娘，直接冲入急救室......”

夏颖立在一旁，看着高出自己一头，皮肤黝黑，健壮的男人，觉得他眼睛有些异样，看上去像哭过似的。她假装没有看到，急步走入房间，走到窗边，额头略偏斜，靠着窗框，黑黑的眼睛里涌出泪珠，涌得那么急又那么沉默。

换了鞋，跟入房的程跃，看着夏颖流泪的样子，心酸地想：为此，我可以包容她的一切。程跃上前在她背后搂住她细小的腰，下巴轻压着她的头顶，凭泪水流入她微卷的黑发上。

他轻柔告诉她，该出门了。

“感冒也会引起这么大的事。”夏颖离开程跃的怀抱，上厨房倒杯水，递给程跃。又回到房间提出一个大行李包，从行李包取出一个红包，伸给程跃：“这本来是等娘来后，给娘的红包，现在你回去替我交给她。”

程跃接过红包，装入口袋，叹了口气说：“唉，希望还来得及。”

“没事，娘会好起来的。”夏颖拍了拍程跃的肩膀，眼眶又湿润了。

“下次，我要请一个月的假，回家好好陪陪娘。”程跃一边把床头柜上面的一沓钱塞入钱包，一边轻声说着。

临行，夏颖将一把雨伞放入程跃手里的行李包，又问程跃是否带了身份证，然后打开门，送他到了电梯门口。

电梯门快要关上时，程跃对门外的夏颖说：“老婆，后天就是中秋了，你回老家陪咱们妈过中秋，我回去照顾娘。”

程跃没有看到她点头时落寞的眼神，随电梯下了楼。

夏颖转身走回家，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把自己重重交给布发沙，对着雪白的天花板一阵惆怅：唉！无法团圆的中秋日，注定要和他天各一方了。

纤纤飞雨惊池水，纷纷漫天斜径迷。

多情却似中秋月，今夕暮云开。

月下缱绻，柔情翦翦，白衣似雪，起舞弄清影，揽月醉沉吟。

人世间，悲欢离合终有时，自古聚散皆无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