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叫我慢慢,其实我的真名叫余小曼。
之所以会被这样称呼,是因为我有三慢的毛病,走路很慢、吃饭很慢、反应弧很慢。
于是我光荣的获得这样一个真实又动听的称呼,“慢慢”。
我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别人乍一听很体面,其实如果你真正了解我,会明白我做的都是一些打杂的工作。
在大学毕业以前,我对这个社会充满着憧憬;在大学毕业工作后,我对这个社会只有平淡无奇。
今天是我第465天工作的日子,我还是像往常一样整理案件,与周围的同事说着一些不痛不痒的客套话。
“叮叮叮”,下班时间到了,我迅疾的冲出写字楼,站在离公司100米开外的草坪上,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对我而言,律所太过沉闷古板,像我这样活泼开朗的人,能坚持1年多,对于我身边的亲戚朋友来说简直是个奇迹。
太阳就要落下了,它用最后一束光芒,将半个天空的云朵熏染的红黄,红黄的。
南城街道的两旁来来往往的人群,道路中间川流不息的车辆,我站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觉得这就是一个大城市的生活节奏。
我像往常一样在5:30这个时刻坐上了911公交车,这趟车是我家与律所之间产生紧密联系的唯一纽带。
我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一个貌不惊人,有点逗比的25岁大龄单身姑娘。
对于我而言,回到家无非两个节目,追剧,聊天。
“慢慢回来了呀!”楼道的张婶微笑的向我问道。
“张婶,今天又做了什么好菜,满楼道都是你家厨房飘出来的香味。”我说。
“今天我们家做了酸菜炖鱼,土豆排骨,要不慢慢也来我们家吃点?”
“张婶,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就知道你最好。”
张婶是一个喜欢说客套话的人,其实她并不喜欢别人到她家做客,只不过常常话说道了那里,就常常客气一下,我不以为然,我常常做出一副恭敬不如从命的姿态,就这样白白吃了她家半年的晚饭。
深夜时分,这个城市才算真正复苏起来,街头巷尾闪耀的霓虹灯,人行道边一排排的大排档座无虚席,打开窗户还可以闻见空气中弥漫着酒肉香味。
我一向喜欢在这个时刻凝望着热闹的夜市,好像这样我就感觉不到孤单了。
此刻,就在我品尝着夜色的美好时,忽的看见一个穿着漂亮的女子在街灯一角暗自哭泣,那声音很小,却很刺痛我的内心。
我拿了一盒纸巾飞的奔下楼去,她看到我后先是一惊,然后冲着我笑了笑。
我把纸巾递给了她,说道:“你为什么要哭?”
“谢谢你,只是想起了以前的往事。”她说。
“我听姥姥说,人的一生很短暂,看似是为了活着,但其实越活的长久,就会越明白其实我们是奔向死亡,所以与其去在意过去的不如意,倒不如好好珍惜每一个今天,因为只有今天的你才是真实活着与存在。”我说。
“小妹妹,我是一个风尘女子,我没有任何朋友,我可以当你是我的朋友吗?”她说。
我伸出双手抱住她的胳膊对她说:“当然可以,我叫慢慢。”
我心疼的抱住她,因为她让我想起了姐姐,那是一个在我生命中对我而言极为重要的人。
她叫长生,她并不是我的亲姐姐,可她待我如亲妹妹一般。
小时候,父母重男轻女,在他们的眼里只有哥哥,而我在那个家里就如同透明人一般的存在。
有一天,我挨了父母的打,跑了出去,我在公园的长椅上嚎啕大哭。
为什么?我什么都得让着哥哥?为什么我不是一个男孩子?年幼的我在心里不停的问自己这个问题。
不远处有脚步声向我这边传来,我抬起头,她弯下腰顺手将纸巾递到我眼前。
我细细的打量着她,她的五官很精致,长发乌黑,与之相衬映的是她那件灰黑的麻纱长裙。
“小妹妹,为什么哭呀!”她关切的问我。
“因为,我的爸爸妈妈他们都不爱我,只喜欢我的哥哥。”我用纸巾边擦眼泪边回答。
她伸出双手抱着我,抱的很紧,她在我耳边轻声对我说:“小妹妹,从今天开始我来爱你,好不好?”
我停止了哭泣诧异的看着她,她的眼神是那样的真诚,那样的不容拒绝,彷佛只要我拒绝了她,她就会伤心难过。
从那以后,我们约定在公园相见,她经常会给我带好吃的,给我讲故事,说了很多我没见过的人和事。
上高中的时候,我偶然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她是一家酒店的陪酒女郎。
我打听到地址,急急忙忙的跑到那家酒店,我看见她坐在大厅酒红色的沙发上,一个长相猥琐且丑陋的男人站在她身后,一双手也不停的在她的身上游走。
酒店大厅的灯昏昏暗暗,这里的男男女女都沉迷在纸醉金迷的游戏里,他们可曾考虑过自己的人生,还有长生姐姐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生活。
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越长大,就越看不懂人性了。
长生姐姐抬头恰好与我的目光相聚,我们彼此凝望着对方,她好像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说什么似的。
她的眼里噙满了泪水,泪珠大颗、大颗的不停往下掉,她哭的那样让人心疼,那样让人难受。
我冲跑到酒红色沙发旁拉起她的手奋力的往外冲,她没有挣脱我的手,而是跟着我一起逃离了那个地方。
“姐姐,你别在做这份工作了,好吗?”我眼里满含泪水的望着她。
“曼曼,你不会知道我的难处。”她背对着身子对我说。
“其实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大声的说道。
“你弟弟游手好闲,每天不工作,你父母把家里的重担全压在你的手上,你赚的所有钱一大半都拿去给你的弟弟了。是不是?”我哭着问道。
她哽咽的伏在树旁,默不作声的暗自啜泣,一会儿她就调整好了状态微笑着看向我,仿佛把她这些年阳光后的悲伤全部一下子倾泻了出来似的。
“姐姐,你已经为了那个家奉献了十年的青春,你应该为自己而活,你应该去做一份体面可以让自己快乐的工作。”我将这些年我攒的的所有钱放到她的手上对她说。
“谢谢你,曼曼,我的人生已经毁掉了,如果可以选择我一定不会走这条肮脏无比的道路,有时候我自己都嫌弃,这些年我没什么朋友,只有你小曼,你一直给我温暖,一直关心我,一直爱护我。”她激动的说着,眼泪也从眼角流到脸颊,她脸上的妆完全花了。
在街灯下我抱着那位陌生女子,我抱得很紧,我知道说再多的言语都无法宽慰她那颗受伤的心,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又愿意背井离乡来到这儿做这一份让人看不起的工作。
而我所能做的便是去理解,去尊重这些被社会唾弃的边缘人。
作者简介:宋万明,写作爱好者,知识产权行业老司机,专利分析预警高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