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1
一夜之间,山村被雪覆盖,安心带着刘恋回到这里。
“别人会不会说你?”带一个陌生男生回来,刘恋多少还是担心安心的声誉。
“都不认识你,反正都会以为是我家人。”安心回道。
前路到底如何去走,安心其实也没多少底。只是觉得,好不容易相逢,就一定要狠狠地在一起。他们有太多太多话要倾诉,想象过无数遍的场景要去实现。
二十年的纠葛,在这一刻,安心最想的一个词是:尘埃落定。她多么希望,她和刘恋从此就像童话里演的那样,幸福地生活下去。
然而,纠葛并未因重逢而止。当下最紧急的问题,是想清楚谁更重要。毕竟,谁也没有在原地等待,在期待重逢的日子里,她和旋风早已情根深种。刘恋的突然出现让她喜出望外,惊喜之余,便陷入深深的沉思。
家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似乎中间的十余年被凭空抽掉,所有人与过往的时间和情绪无缝衔接,刘恋还是那个家人眼里会有美好未来的小镇精英。
以上不知是哪个开始,亦不知结束在何种情景当中。只是故事一直在继续,梦里的,现实的,当然,更多是梦里的。安心一直有个梦想,将一个个梦记录下来,待到老年,或许就是她在另一个时空的一生。只是日常的生活总是忙乱,每每醒来,为了不忘记当日夜里梦的内容,她一遍遍回忆生动的梦境。只是不管温习多少遍,待到下午或夜里打开电脑记录时,一切又变得空白。这就是不同时空间的规则,只能短暂相交,然后又完全归于各自的世界,互不干扰。像极了安心和刘恋。
不久前,安心再次鼓起勇气给刘恋写了一封长长的信。信的标题是:老朋友,新朋友。她以为,自那次相见之后,一切的过往就已翻篇,梦境也将因两人时空的交集而终结,平淡而亲密的朋友关系开启了新的征程。然而,从一个月的梦境频率看,一切都是徒劳。
新媒体上所谓的大师解读道:如果一个人频繁进入你的梦里,大抵是你与他有这一世的姻缘。只是阴差阳错错过了,才会在梦里纠缠这一世。每一次梦见,缘分就浅了一分。当缘分耗尽,也就不再入梦了。
看到这一解读,安心的心似乎也有了一点着落。如果注定是一生的纠缠,那就坦然接受这一孽缘。一生活出两个自己来,人生也在无形中增加了厚度。
这会,她又想起了那个视作结束的开始来。
十年后再见
还有三分钟,火车即将开动。安心奋力向检票口跑去,可腿脚怎么都不听使唤,脑袋缺氧的症状不断加剧,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要不不去了,反正赶不上了。”当这一声音出现在脑海中,她明白了这一系列的身体反应,她在抗拒。
“不行,走到这一步不容易,这次必须见面。”找到了症结所在,她克服身体的无力,加快了脚步。在火车关门的前30秒,逃也似得奔向了最近的车厢。
南下的火车已经启动,安心缓了缓神,开始向自己的车厢走去。这股劲,她攒了十年,终于使出浑身力气用出来了。
回忆与窗外的河山一样,一桢桢放映。
繁华的乡镇街道,隐秘在店铺中的校门口,趴着一个15岁的青少年。他一半身子在门外,一半在门口,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门内的建筑。校门位于这所乡镇中学的中轴线一端,另一端是一栋低矮的教职工宿舍,正对门的那间,刚被收拾出来,用作初二年纪的寄宿生宿舍。
作为一所乡镇中学,栗树中学的学生几乎全部来自本镇,最远的也只是平川、李家冲等尚在半山腰居住的家庭,步行一个小时左右。
历来,学校并未提供寄宿服务。2003年起,为了保持全市乡镇中学的翘首位置,学校领导研究决定,以培优为目标,面向居住偏远又成绩优等的学生开设寄宿服务。
步行距离50分钟、重点班中稳在前十的安心自然位在其中。
于是,多余的教师宿舍、空置的教室,全部改作了学生宿舍,八人间、十人间、大通铺,散落在四面合围的教学楼与教工宿舍间。安心的宿舍,就在校门正对着的那间十人间。
安心洗完澡打开宿舍的大门,与室友合力抬出澡盆,抬头的瞬间,四目相对,哐嘡一声,洗澡水全倒在脚上。
“怎么了?”室友关切地问。“没事,刚分神了。”室友是高一年级的小义,安心同学的姐姐。在小义眼里,安心向来开朗,最近忽然沉默了,问不出啥来,她也不再追问。
自生地会考之后,一双眼睛就再未离开过阿晴。不管是上课,还是上厕所,现在就连放学,都逃不脱了。心思简单的安心,陷入无可言说的苦恼。
一生纠缠,始于一团纸
作弊这种事,在学困生眼里只能偷偷摸摸进行,对“标准答案”提供者的优等生而言,多少有点得意的成分。就算被发现“做雷锋”,老师也不会处分。
啪地一声,正忙着为其他兄弟姐妹助力的刘恋,竟意外地收到了回应的纸条。
难道谁还怕他有题不会?作为稳坐学校第一宝座的刘恋,生地会考这种级别的考试,简直不放在眼里。考试铃一响,刘恋便快速地开始作答,不出半个小时,试卷已然答完。
这堂考的是生物,迷恋着生物老师的帅气,安心的生物也是无敌。就算考王刘恋也很难超越她。
早在刘恋对外输出答案时,安心已清闲一阵。
刘恋的嚣张让她忍无可忍,趁老师转身的空隙,她也精准向刘恋所在的位置发送了“纸弹”。
她不知道的是,这个“纸弹”的威力,直接影响了她的一生。
“小弟弟,别吵了。”
“原来在你心里我只是你的弟弟!”没过一会,刘恋回敬以纸条。也就是这一纸条,在安心心里炸了个惊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安心呆坐着,终于等到了交卷的铃声响起。
在一楼的花坛边,安心再次打开夹在草稿纸中的纸条,哇哇大哭起来。“好好的怎么了?”李三金问道。李三金是安心的室友,也是最好的姐妹,看到纸条,自然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好个刘恋,藏了一肚子坏水。”十四五岁的年纪,虽然各自都存了一些朦胧的好感与暧昧,但在这群好学生这里,都化作了群体的友谊。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以后如何相处?李三金自然懂得安心的恐慌,不是不知,而是不能知。以后放学后的团体游戏如何开展,她也没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