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是一位称职的母亲,尽管在小的时候我怀疑我是不是她亲生的。
她没有上过学,却对算账很精通,家里的帐都是她在管,每次从市集买回来的东西都要过她的称,估算这次商家有没有缺斤少两。而她总认为她的称是最公平的,其实那杆称年代已久,称杆子上的标记都已经模糊不清,秤砣都已经开始生锈,结果每次称出的结果不是少了二两就是半斤,从来没有哪次合称。每次回家,她总是拿出她自己才能看懂的手帐,一边向我展示连我也看不懂的账本,一边唠叨家里的开销,我接过手帐仔细端看,全是密密麻麻的数字,而母亲她却看着账本说的有条不紊,原来母亲她自己研究出一套独有的记账方法,我们总嘲笑她都是胡乱记账,指不定哪里都加一个零呢。但每次母亲和嫂子算的账,吻合的一分不差。
听母亲回忆道,她小时候没有机会上学,家里的姊妹太多,养活就不错了,我有三个舅和两个姑姑,他们都上过学,唯独母亲没有上学,大字不识,直到现在只会写她的名字和简单的字。自从我读书后,母亲总是让我教她写她的名字。她们那个时代真的很苦,穿的衣服都是补丁上面打补丁,靠着外公微薄的收入,勉强能养活家里的。而母亲儿时的记忆就是充当母亲的角色,除了帮外婆干活外,还要带舅舅和姑姑们,如果舅舅们其中一个磕着碰着,外公回来后就是对母亲一阵骂,想想还真是不容易。
之后母亲14岁就与父亲结婚,从一个子女多的家庭嫁到一个只有独儿的家庭,而且是从一个一般的家庭到一个贫困潦倒的家庭。父亲这边只有他一个,兄弟姐妹在很小的时候,没有饭吃,饿死了。唯独父亲活了下来,关键是家里除了爷爷,奶奶,还有祖母,家里除了爷爷干点木匠活赚点收入外,没有其他收入,而此时父亲才仅14岁,就要撑起整个家,还好当时母亲来了,但母亲对于这样的现状很是着急,父亲太老实,人缘不是很广,奶奶跟母亲的关系又很僵硬,祖母呢年纪大什么都做不了。在这样的环境下,母亲只能壮大胆子到处闯,到处借钱买米买油,靠着田地里农作的收成勉强可以还上借的外债。听母亲这样说道当时家中的现状:家里没有米吃了,火炉上饭锅煮着一锅水,刚开始水开了父亲揭开锅看了一下,米都没有,于是舀了一瓢水加进去;过了一会儿,爷爷看到水开了过来揭开锅看了一下,又舀了一瓢水加了进去;不一会儿,奶奶也过来看了下又加一瓢水。母亲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到门外大声喊道:“谁家有米先借吃下,我家的饭锅水都冒了三次了”。于是隔壁邻居借了一碗米来煮,还自己弄些白菜叶,蚕豆叶一起煮,才勉强把晚饭对付过去。
母亲说曾经想过回娘家不想过日子,在村子里结下好几个对头,经常跟左邻右舍吵架,因为大家都认为父亲太老实,太好欺负,母亲总是被欺负。但是外公直接发话说:“死了都要拿一块骨头放在我们村里,不准调皮到处跑”,母亲也就不敢调皮。以前吃大锅饭的时候,村里分青年队和小分队,父亲被分在青年队,母亲分在小分队,母亲独自一人在小分队很受气,队长总是三番五次的针对她指指点点,看到她稍微伸下腰休息下,就开始大声催促道:“那个顶着白帕子的,赶紧干活!不准偷懒!”。母亲实在受不下去,扛着锄头走到队长旁边,对她旁边的人说:“你们让个位,我要挨着她!她什么时候休息我就什么时候休息”。于是队长休息的时候,母亲也跟着休息,队长干活的时候,母亲比她干的更上劲,而队长的年纪比母亲大二十多岁,赶不上母亲的劲头,只好默默的跟在母亲后面干活。母亲不止跟队长对着干,平时也不听村里干部的指挥,主要是因为村里人觉得我们家比较好欺负,比如三家犯了错,唯独只扣我们家的分,这是什么道理!母亲实在是不能忍受这样的对待,总是站出来跟村里妇联的干部理论,而父亲呢,在旁边坐着不说话。于是过了两天,村里召开批斗会,叫母亲去村里的会议室里开会,其实就是批斗,母亲直接说了:“张家不管李家事,何况我姓张,他家姓李,除非你们去把和平(我父亲)和公公(我爷爷)叫过来,在离婚书上签字,把介绍书给撕了,我就回娘家去,再也不踏入你们村!”。结果大家都不敢去叫,因为她知道就算叫过来了,父亲和爷爷也不会在离婚书上签字的。村里的妇联干部们拿母亲也没有办法。
自从我懂事开始,母亲经常背着我到处去拜访亲戚,坐好几个小时的公共汽车,也坐过马车,结果我在马车上睡着了,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亲戚家的床上。年轻时候的母亲,掌管家里的大事小事,地里的农活基本是母亲干的,因为父亲在我出生前身体虚弱,连做饭都困难。于是母亲总是把我放在左边的篮子,在路上捡两块石头放在右边的篮子,这样挑着我到地里去干活,中午回来看到父亲坐在天井里睡觉,走进家里的饭锅里看,饭都没有,还得现做,所以母亲真的不容易。
母亲年轻时候受的苦太多,干活累的,积累一身的风湿病,有一次我无意间听到母亲说她去找算命先生,算命先生说她活不过今年,我当时比较幼稚,真以为如此,结果在那年除夕那晚,每隔一小段时间就跑到门口喊:“妈,妈,睡着了没?”,其实我当时怕的是母亲一睡就起不来,我很怕失去母亲,其实那时母亲也才48岁。
母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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