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李大龙的办公室,他正摆弄着一个小型调音台,环绕式的音响传出节奏感十足的电子音乐。办公桌对面摆放着一张古朴的藏式橱柜,橱柜上放着一个90年代的金属材质收音机和老式台扇,与时尚潮流的电音有一种年代冲击感。
留着与痛仰主唱同款丸子头的李大龙,是上海MAO livehouse负责人,他说电音是他最近学习的音乐形式,而收集老物件是他闲暇时的兴趣爱好,两者并无冲突。
近十年间,国内Livehouse文化伴随着独立音乐潮流而兴起,与普通酒吧不同,Livehouse有顶级音乐器材和音响设备,适合近距离欣赏现场音乐,在Livehouse中的演出气氛远胜于大型体育馆的效果。上海MAO livehouse自2009年创办以来,每年举办乐队演出不低于200场,涵盖摇滚、民谣、嘻哈、后摇金属等多种音乐风格,到2018年,上海MAO livehouse已经演变成集乐队演出,艺术展览,格斗表演等体现新一代年轻人娱乐方式的潮流聚集地。
谈及创办上海MAO livehouse的初衷,李大龙说“从一开始踏进音乐这个圈子,就没有想过要离开。当时在上海,音乐人缺这么一个场子。”
跟音乐“死磕”
90年代初,改革开放的春风带来巨大红利的同时,思想、文化、艺术、音乐也迎来了复兴。刘德华,陈小春等为代表的古惑仔风港台电影受到主流电影市场的推崇;以王朔为首的作家用犀利的笔触和超前的思想,为国内的作家“松了绑”;那还是一个将“魔岩三杰”奉为神邸的摇滚年代,他们张扬叛逆不妥协的歌曲影响了不只一代人。
大龙便是当时深受影响的第一代“愤青”,“那个时候不像现在这么开放,资讯很不发达,但不发达的时候对一些东西就会更加珍惜。”大龙说,当时陪伴他的是一台索尼Walkman随身听,和无数摇滚乐磁带和打口带。电台和杂志也成了他接受这种“先进文化”的重要来源。因为还只是在小范围内流行,摇滚乐电台节目往往被排到夜晚,每天晚上大龙都会守在收音机前,把节目从头到尾翻录下来。
痴迷于摇滚音乐之后,大龙很快找到了同类的“狐朋狗友”。当时还在大学里念室内设计的他大多数时间就是跟朋友们在一起听摇滚,弹吉他,聊音乐,分享手里的打口带。“那个时候觉得太酷了,有一种文化自豪感,我们已经不是歌迷的身份,想如果以后能从事这样的行业,那得多自豪呀。”
94年毕业之后,大龙进入一家设计所做设计,但他和几个哥们心里还是对于做音乐这件事情耿耿于怀,一直在等待契机。直到一年后一家酒吧招英文驻唱乐队,没有风格框架。大龙和哥几个纷纷辞职集结到一起,过上了职业乐手的生活。他回想起那段时光,流露出骄傲的神态。就像在大学宿舍,乐队成员一起租房,吃、住都生活在一起。“我们有了第一份进入音乐行业的门槛。我们靠音乐就能养活我们自己,活的开心又自由自在的。”这样的生活一过就是三年。
1998年,“水晶蝶”乐队成立,大龙从贝斯手变成了乐队主唱,正式走向原创摇滚乐队之路。同年参加由雅马哈和MTV主办的第一届“乐坛惊雷”乐队比赛并一举获得上海区冠军。
正当乐队蒸蒸日上之时,他们毅然决定北上,当时的北京可是无数“滚青”梦想的朝圣之地。北京唱片业尚未土崩瓦解,签约唱片公司几乎是一个乐队的必然选择。2000年,水晶蝶乐队正式签约新蜂音乐。大龙他们以为会按照合约上进行乐队巡演,然后出专辑。
不过事与愿违,2003年,非典疫情突如其来,这使得专辑的后期工作无法正常进行,乐队因而开始了为期近一年的休假。尽管随后5年里,水晶蝶出版了颇受乐迷好评的《神秘旅行》和《梦幻森林》两张专辑,但在当时低迷的音乐环境下没有激起多少浪花。
情怀只是“入口”
2005年,大龙回到了上海。“我当时的思维和能力都只在音乐板块,从踏入这个行业开始,就压根没有想过离开。那个时候上海还没有唱片公司,我就想,干脆我们自己成立一个唱片公司,自己做歌、做专辑。”于是和合作伙伴一起做起了音乐公司“索玛文化”。
“论专辑的音乐品质,我敢说当时我们做的专辑拿到今天质量也是相当不错的。”大龙自信的说。
那时中国的音乐产业系统还处于一种极不完善的状态,许多事物都是从无到有,包括对于摇滚乐听众的培养,还处于一个渐进的过程之中。面对整个音乐环境,大龙形容那种感觉“特别孤独”。“那个时代,音乐行业靠什么赚钱?彩铃。没有智能手机,网站推广都很少,唱片行业一直处于低迷。”
做Livehouse的想法已经由来已久了,水晶蝶多年在地下livehouse演出经验能明显感觉到国内的Livehouse受江湖文化的影响,普遍存在运作不规范、乐迷体验差等问题,管理者通常都是作为自己“会客的场所”,情怀的入口,没有推向制度化管理。
对大龙有启发性的是在一家位于东京涩谷的Livehouse演出,细致到灯光频闪和舞台喷烟问题都有专业的工作人员核对,大大小小的事项都采用表格化管理,人员精简但分工明确,规则严谨的管理制度让演出井然有序,乐队和观众都有相当舒服又完美的体验。
水晶蝶乐队在东京涩谷Livehouse演出
所以2009年,当日本音乐厂牌BadNews找到“索玛文化”想合作成立上海MAO livehouse的时候,李大龙答应了,“做音乐,情怀是入口,但入门后是需要职业化的,各个岗位严谨的工作才能造就一场成功的演出。”
“MAO--M代表Musician音乐人,A代表Audience观众,O代表Organizer主办方,寓意MAO的理念:“一流的乐队能培养一流的观众。一流的观众能培养一流的乐队。一流的工作人员也能培养一流的乐队和一流的观众。”
“什么样的才能称之为“一流”呢?”我问大龙。
“一流的乐队,其实就是乐队的质量,一线的乐队想要来上海巡演,第一个想到的是MAO,那我们就成功了。培养一流的观众其实是培养审美能力,如果观众认同乐队的音乐,应该自愿为其买单。国内一直以来为知识、音乐、艺术买单的意识太薄弱了,好的音乐是应该受到支持的,这样才会更有多有梦想的人加入这个行业。一流的工作人员就是我一直在跟工作人员强调的专业程度了,我们也经过多年的摸索建立起了自己的一套专业服务体系和标准,包括前期和艺术家的沟通、和媒体的沟通、还有我们内部的沟通流程,都是严谨的流程化工作。”有趣的是,上海MAO livehouse正式员工只有七八个,更多是兼职,而且“来头都不小”。给你检票的可能是研究院的博士,在吧台的可能是某行业的高管,为观众寄包的可能是平面设计师,他们的共同点就是“热爱音乐现场”。
“这个行业太需要人才了,”李大龙说,“那些热爱音乐的年轻人会投入到这份事业里,MAO要做的就是给他们一个平台,一个专业的理念,让他们都有一份结结实实的工作手册,然后在相互学习之中不断完善彼此,进而对整个产业产生积极影响。”
艺术与商业不冲突
为实现的规模化运作,上海MAO livehouse在2015年世纪乐梦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北京Mao livehouse)完成了并购工作。“这个更多的是出于产业考虑。”大龙说,他希望将MAO Livehouse的职业化运作扩散到越来越多的城市,现在,昆明、重庆、杭州、广州、厦门、义乌 Livehouse也已经通过全资和合资的模式相继开业。大龙任职Mao livehouse的全国运营总监。
之所以这样做,正是因为大龙始终相信,“一个好的商业运营,他最终肯定是会推动艺术、文化发展的。”
上海MAO livehouse八周年
以往国内livehouse多是地方分散的,这其实对乐队巡演是很不方便。乐队每去一座城市演出就要联系当地的livehouse,行程都要自己安排,有时候livehouse宣传不够,观众寥寥无几,门票钱都抵不过路费。“MAO在全国各地连锁的优势就在于我们可以一站式解决乐队巡演的问题,我们可以定制他们的行程,统一做宣传,统一卖票,这样的方式对乐队和我们来说是双赢。”李大龙介绍,“连锁的价值就在这里,每一个连锁店的数据就是我们的大数据,我们做的每一个决定背后都是有数据支撑的。”
去年11月份,MAOLivehouse完成数千万元Pre-A轮融资,世纪乐梦董事长任志强接受采访时讲:“在未来,MAO Livehouse将形成一个遍布全国的现场音乐网络,是海内外音乐人进入中国市场的首选舞台,将会成为中国音乐爱好者的又一消费新热点。”任志强对媒体说计划三年内再开20家,构建现场音乐演出一站式网络。
对此,有人会担心做大之后会造成Livehouse商业气息过重、不接地气。李大龙觉得并不冲突,“这要看对于商业和文化的界定,我觉得好的商业是能推动文化、甚至是能推动音乐人作品进步的。艺术家和商业的关系其实就是大家各自关注的领域不一样,livehouse如同一个盆栽,艺术家是种子,商业是阳光雨露,我们则是土壤,而我们努力使这块土壤变的肥沃。艺术也分纯艺术和商业艺术,音乐人和明星也是不同的概念,所以我们需要更细分这样的区别,自己是经营者,但同时我也是观众的一分子,我们最怕的其实是滥商业化,滥虽然火,但不酷。”
提及2018年的计划,大龙指了指他办公桌上的调音台,“就是我最近在学习的玩意儿。”
李大龙在MAO八周年演出中担任DJ
李大龙介绍,MAO在2018年会启动全新电子厂牌,“M.E”,它是MAO Electronic的缩写,随着音乐的发展,电子乐被越来越多音乐家们运用,作为音乐展现和表达手段,它相对传统乐队文化来说更为抽象,观众的欣赏习惯和需求也越来不同,因为在以往的livehouse运营中,除了大量的乐队演出,大空间场地只能承办一些大型的电音类活动,往往来的都是些“大牌”DJ,但是每一种音乐类型的发展我们不能去只瞄准大牌,livehouse在音乐领域里的起到的作用应该是常态化的孵化功能,也就是说这里需要孵化艺人,孵化观众,孵化商业模式,所以我们在18年正式启动M.E厂牌项目,它不仅有专业的电子乐空间,满足广大电音一族的体验习惯,M.E也会参与到内容端口,把国际上更多的好音乐带入中国分享给大家。
作者:陈晓 编辑:羊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