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我随着老家“沪飘”大军来到上海时,网吧业还是一片欣欣向荣蓬勃发展的景象。而网吧业一直是福建人独占鳌头。老家很多人都是通过做这行发家致富的,而我怀着跃跃欲试的心情和发财的宏愿来到这座城市。
他们说沪青平路公路边上有家网吧经营不下去了,问我们是否有兴趣?当然有兴趣。当时的我对这一行一无所知,仅仅是凭着对这行业的憧憬和向往,在几个入行多年老乡的带领下来到这家店踩点,所谓踩点只是粗略了问了下营业额租金之类的,就二话不说地下了二万定金。然后回头开亲戚团会议,决定大家所占的股份额,不到一天时间钱从老家汇来凑足了八十万,入主了这家店。
初入行的我很认真地问过资深人世:“如何判定一家店有潜力可以吃下来(买下来)?或者说该在怎样的地方开设门店?”他们都含糊地回答——靠运气。
靠运气开网吧的福建人能把这一行搞得风生水起方兴未艾,不得不让人叹服。另一方面也说明市场行情好,天时地利人和。确实那时候开网吧,只要机器不卡好用,都能门庭若市,财源滚滚。
这家网吧在一栋老旧房子的二楼,墙壁脱漆,桌椅老旧,要命的是,电脑也到了苟延残喘之际。。一个懂行的人说,这家网吧市值最多四五十万,八十万实在太坑了。初来乍到吃点亏,花点钱买见识也是应该的。这是拜师钱。我们并不太在意,也不灰心。
这家店所处的地理位置非常好,在镇中心最繁华的街道上。这个镇上总共就两家网吧。竞争环境相对平和。这是优势之一
这个镇本地人口两万,外来人口十万,十万大军里三十五岁以下的青年人占百分七十,都是网吧潜在的客源。这是优势之二
这个网吧的四周都是挤挤挨挨的大工厂,有好几家还是世界五百强。即使上海工人的工资水平较全国其他地方高,但下了班的打工小哥小妹也承受不起高档消费,网吧就成了他们的精神乐园。上网一小时三元,包夜十五元,这个档次的消费,他们掏钱不心疼。下了班,到网吧开卡包台电脑,吃着外卖,和远方的亲人QQ视频聊天,打游戏,看网络电视,一天的疲倦飞到九宵云外。这是他们心中的美好时光。
我们一行人之前从事的行业五花八门,就是和电脑不沾边。大家只知道开机关机,最多在电脑上看看电视打打游戏。突然转行做网吧,显得有些手无足措。在亲戚群里算是有点文化的我,是个文科生,只会wps文字编辑,打个字什么的。于是我们都很着急,如瞎子过河般忐忑不安。渐渐地我们认识主机里的部件——硬盘、cpu、内存条等。也就仅此而已。
其他老乡店里电脑技术这块是打包给网络公司,我们也依葫芦画瓢。网络公司的人只有做系统,或发生大问题时才会过来,平时就留两三个略懂皮毛的网管留在店里做维护。
虽然电脑破败不堪,一到周末,上网的人还是人满为患。吧台旁边站满了许多从隔壁网吧跑过来的,因为那边早没位子了。但是电脑实在太烂,不是卡住,就是蓝屏。
“网管,网管!”叫网管的声音此起彼伏,而见惯这些场面的网管很不舍地从游戏中抬起头,很大爷似地回应:“哪里叫网管。不行就重启。”气得客人下了机往隔壁家网吧去了。
于是我们心一横,重新凑钱,把电脑主机显示屏全换了,我们琢磨到,网管和技术员这块也必须是利益休戚相关的自己人。毕竟电脑是我们的摇钱树,靠它生财。一台电脑修半天也是修,修一周也是修,但是电脑休克一天少挣一天的钱,休克一周就少挣一周的钱。网络公司派来的技术员和网管会着急这些吗?答案是否定的。打工者的工作姿态是不急不缓。匀速运动。再加上这些网管一般都是游戏迷,跳进游戏坑里半天叫不出来。只有是股东才在意生意好坏,营业额波动。
我们一合计,从亲戚群里找出高中毕业的小年青加入网管的队伍,我的几个表弟都入选,小小年纪都分到店里的干股,干劲十分充足。用糖衣炮弹和技术员做朋友,偷看偷听偷学,硬是从零基础学到和技术员相媲美。从此解约网络公司自己干,自己做系统自己维护。遇上电脑病毒,这几个小年青一周都未合眼。
网吧的营额从刚接手的五六百元做到四五千,遇到五一、国庆长假,座无虚席,一天营业额高达一万元。除去房租电费宽带费工资,一个月纯利润二十万左右。之后,就有了第二家店,第三家店……
那些年的网吧,就是大房间里放上电脑,装上空调,机器好用就行,对装修对环境没有什么大要求。臭哄哄的卫生间门口放上新电脑,也有人抢位子。
网吧绝对是个精彩纷呈的小社会。每天坐在吧台上都能看见喜怒悲欢的故事上演。网吧里经常有那种拎着大包小包来上网的,这类人一般是刚从老家来,还没找到工作或者失业了交不起房租,舍不得上宾馆住,先在网吧蹲着,上半夜上网,下半夜趴在电脑上睡觉。还有一种就是长年在网吧漂着,还自备牙刷毛巾,有时候开卡上网,有时候找空座位睡觉。没钱吃饭,就喝网吧里提供的免费矿泉水。人员混杂,网吧经常丢东西,打架让我们头疼。
时光到2010年,网吧的踪迹遍布大街小巷,数量多的如米店。一条短短五十米的步行街就有三家网吧,令人咋舌。价格拉锯站愈演愈烈,你家充100送80,他家充100送100。送完上网费,又开始非高峰期时段免费。即便在这样严峻的市场行情下,还有许多不懂内情的人纷纷加进来。这个行业已经从风光无限走到了潦倒落魄,有些店开始入不敷出,易吧网上都是网吧转让的资讯。
随着智能手机的功能完善,上网资费的下调,手游的风靡,一部分顾客渐渐地不再走入网吧,除了一些玩电竞的。
客户流失,市场供大于求,网吧从业者终于撑不住房租宽带的压力纷纷关门大吉。有些从业者在苦苦支撑的同时,也在积极探索思路。于是,网吧告别过去脏乱差的环境以焕然崭新的姿态出现在面前——网咖。
高大上的网咖,装修要好,有特色,有气派,场地需求更大,当初只要三四百平方,现在要八百一千平方。一家网咖单单在装修上投入二三百万,机器配置更高。投资成本翻了好几倍。与成本一起翻的是租金。网咖从电脑上网的基础上洐生出餐饮板块,过去吧台只是卖卖瓶装饮料,盒装方便面。现在经营简餐,手抓饼、关东煮、盒饭。增加餐饮内容,人员配置上也有所增加。2003年时吧台小妹的工资包吃住800元,到网咖时代变成3000元,人工成本的增加也是一大压力。
即使是家生意不错的网咖,也没有之前网吧时代的利润,有些网咖表面风光,实际上赔本赚呦喝的也不少。
2010年,我和几个朋友在闵行的商业广场租了800多平方做网咖,设计成好几个区域,电竞区,丽人区,情侣包厢区,休闲区,装修上下了血本,比高档咖啡厅还雅致清新,但终究抵不过房租水电,最后熬了一年多关门大吉。
现在魔都的几家网吧都有自己的风格和鲜明主题。我也真心希望这个行业以健康稳定的姿态发展,未来能拓展更宽广的相关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