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能有多丰富?假如我能活三万天,其中一万八千天可以顺利阅读,一天能读过一本,不能穷尽想看的书;有四十次机会可以远行,一年走过两个地方,探寻风物,了解民俗,不能意足而止步。永远猜不到更美妙的音乐和更接近正色的科学,想不透头上的星空和脚下的道德律、宇宙之外的宇宙,时间开始流淌前的虚空。
马在草原上驰骋,投壶射礼飞镖弹弓。彩虹糖的颜色向盘子中心汇聚,民谣在烈焰上跳动。鱼跃出阿拉斯加的冰面,极光逃过大气层闪耀在冰封的屋顶。钟楼脚下男孩被风筝线绊倒,自行车掠过甩空竹的护城河,蓑衣迈过拱桥,音乐会前万人攒动。
故宫和圣加堂的师傅修修补补,百年还没能结束。枘与凿契合承起千金楼塔,你想说的话在一篇久远的文章中找到切心的表达。突然发现《天问》与《时间简史》就像跨越千年的对语。爱因斯坦的提琴音和纳兰性德的天文数算都让人惊讶。过去、远方、玄想和浮生,有意思的事情一刻不停。
可它们如此相像。鹰隼初生,收乌蒙汜。爱情与死亡,玫瑰与荼靡在我看来是一回事。堂皇厅室屏幕上阿勒颇的Omran坐在救护车车里揩去血和尘,楼上的一家人正大动干戈。十三岁的比利穿上工作服下到漆黑的矿井,百年后雾霾封了北京城。最文明悠久的国度最年轻的国民在快节奏的生活里时常陷于骂战。Leslie,Echo,Kimi,承受心的折磨与病痛的缠绕,自杀与他杀有什么不同。
人造的霰弹击穿金毛的身体,一只流浪狗陪在它身边,另一个人把他们救活。国家对国家做出权利的要求,用历史、民族和血缘给出正当理由,毁灭了一个洲又在试图毁灭下一个洲。美貌让生命燃烧也让江山易主。生命起源与资金运作都是无中生有,死亡与加冕时都会涂油。
生命如此有意思,你可以改变一切,一切又都会改变;你想做的不敢做的做不到的另有人会做到。逢时顺意之人感慨岁忽忽而遒尽,恐余寿之弗将,有志难酬者悼余生之不时兮,逢此世之诳攘。没有完满,没有公平,却精彩至极。
我未必有三万天可活,未必有一万八千天时间可以阅读,未必有四十次远走的机会,但我有很多事可以做,很多事不必做。玫瑰与荼靡都是花,没有感情,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