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的阴冷天,一点儿也没有暖春的节奏。但这应该就是“春”的个性吧!四季中,就数她像任性的小姑娘一样脾气“喜怒无常”,她心情沮丧时便阴云密布,甚至落下串串“泪水”;心情好转时便会多云转晴,甚至拨云见日露出笑脸。
在前日与友人作出相约赵桥花红园踏青觅竹的决定时,这样的阴冷天还在一直持续着,没想到,下午我们出发时,太阳竟拨云见日,播洒出慵懒的光芒。无疑,我们是幸运的,春姑娘敞开了欢迎的怀抱。车子慢悠悠的行驶在乡间公路上,窗外的颜色大部分被绿所覆盖。在阳光的照射下,麦苗儿绿的发亮,一条条乡间小路把麦田分隔成一块块绿色的格子。远处略高于麦田的河坝堆砌着朴实无华黄土。车子拐下麦田间的乡村小路,那片竹林便似油画布上的一片绿呈现于眼前。吸允一口青竹的清润之气,定一定疲惫焦躁的心神,漫步走进那片葱翠之中。
真正进入那片拥挤密实的竹林,在阳光穿透竹叶的间隙下找寻斑驳的阴影时,我不由想起王阳明“格物致知”的故事。五百多年前,在浙江余姚的一个富家庭院中,一位年轻人为了弄明白竹子的内在道理,坐在一片郁郁葱葱、枝叶婆娑的竹林前,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眼前的竹子。没有人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也许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的行为初衷。年轻人就这样绞尽脑汁而苦思冥想,一天、两天……直到第七天时,他终于体力不支、头痛难耐而被人搀扶回屋。这位年轻人就是王阳明,他这个怪异的举动被载入史册,称为“阳明格竹”。是的,正如大家所知,王阳明在大众的眼光里是在看竹、格物;其实内在是探讨内心的自己,并试图通过探讨内心的自己而领悟儒家的“格物致知”。他认为“心”就是人的良知和良心。知道了自己的内心,还要用行动去实现,这就是王阳明“知行合一”学说的起源。话说,当初王阳明“格物”为何会选择竹子呢?我想,那个哲人也是欣赏竹子的壮志凌云、顶风傲雪的高风亮节与弯而不折、折而不断的谦虚品质吧。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竹历来是文人雅士符文风雅的“心头好”。白居易的那首《咏竹》中,诗人用“不用裁为呜凤管,不须截作钓鱼竿。千花百草凋零后,留向纷纷雪里看。” 寥寥四句诗,便无可比拟的赞美了竹子潇洒挺拔、俊逸翩翩的阳刚之气与君子之风。
李贺的《竹》更是把竹子的阴柔之美描绘到了极致:“入水文光动,抽空绿影春。露华生笋径,苔色拂霜根。”在我的印象中,李贺曾写过:“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这般渴望奔驰在疆场、早日建功立业的快意《马诗》。哪知他亦如此雅致,用春光里的竹子、绿色的倩影,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轻轻摇摆、轻轻动荡;露珠在长满竹笋的林间小道闪着光亮,那绿色的苔藓正轻轻擦着竹根上的白霜……这样的描绘,把纤细柔美、长青不败的竹子勾勒的如此幽雅可爱!
王维的《竹里馆》中,诗人则是把竹作为“隐士”的象征与寄托,更赋予竹子别样的诗句:“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此时的王维已经年迈,隐居在山林里,过着与山水为伴、弹琴复长啸的悠闲生活。边回想这首诗,我的脑海里边浮现出这样一幅场景:王维老夫子或许是有茅屋一隅藏于竹林间,几摞书简堆于案头,每日粗茶淡饭、以书为伴;出门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好一个清幽宁静、与世无争、高雅绝俗的境界。
夕阳已西下,返身出竹林。回望那一片墨绿,心境久难平复。想那魏晋时期的“竹林七贤”我行我素、自然旷达。他们亦是把竹当成谈说论道的最佳伴侣,常常逍遥于竹林之下,肆意酣畅、推杯换盏。他们虽有才而终身不入仕,他们以独立于世俗之外的率真坦荡、淡泊名利与深厚的友谊而被后人传诵。是啊,竹是努力的、坚韧的,而他又是孤独的、清高的。他不会与其他花草为伴,只会静静的生长、无声的挺拔。
想象着,自己何时会拥有一处藏于竹林间的小屋,在里面自由的读书写字、静默沉思。友人偶尔造访时,我为她们烹茶,一起喝茶聊天……这样想着时,我发现自己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