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第三章:地坑院里的热闹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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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杨德新的记者,又采访的一位家长老姬。老姬是姬家窊的村长,他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他话不多,平日里特别勤快,地里的活计是方圆左近的行家里手,庄稼经营的很好。人实诚,脑子活络。老婆桂花一手好茶饭,热热络络的一个人,总是笑眯呵呵的,只要孩子想上学,他们都全力支持,实在上不动了就回家。一家人的生活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倒也是其乐融融。他的家在窊里,是一处地坑院,几乎是全村最底下的一户,门口的路不宽,却是村里人进出村的必经之路。顺着门口往上进村,往下就可以去乡里。因此,乡里来的干部到大队就常在这里吃饭。农村三里八村的,拐来拐去拉扯不上亲戚关系,也能是个熟人。因此外村来的走村做买卖的牛经纪、拉煤的、烧砖的、伐树的、给猪阉割的、货郎挑、剃头的……这些买卖人基本上到了姬家窊就落脚在他们家,管顿饭,唠唠家常。这地坑院一年到头也是热热闹闹。

地坑院冬暖夏凉,很舒服。院子正中间是一间堂屋,中间做了隔挡外面靠墙放着一张四方桌,左右各摆一把罗圈椅子,一家人吃晚饭就围坐在这里。里屋是卧室。老姬的老婆桂花个子高挑,丹凤眼柳叶眉很漂亮,她纺花织布、种地样样在行,还做的一手好茶饭。左右两侧各一间窑洞,一间用来放织布机,是桂花纺花织布专门的窑洞。另一间放犁耙锄头等农具,左侧转个方向挨着的是杂物间,放着很多口缸,可以腌咸菜、窝酸菜。门口盘了个锅头,平时蒸馍烧锅就在那里,这样可以和灶伙同时做饭。挨着的地方盖了一间瓦房做灶伙。灶伙很大,进门左手是案板、水缸依次摆放,右手盘有灶台,两个灶头,靠墙位置还留了个暖罐,夏天柿子快熟时候,可以捂柿子,热热甜甜的很好吃,给家人们打牙祭。两只火的中间靠下位置掏了一处地方可以炕干饼。桂花用鸡蛋和面擀成薄饼撒上芝麻,炕干以后嘎嘣脆,特香!孩子们嘴馋时候炕两张,能让大家吃两天。大门门口进来两侧,右手边是一间窑洞,也是里间和外间隔开,让三个闺女住。左手是牛棚,晚上了牛牵回来。

家门口大概20米远处就是沟边,往下看沟至少至少有三四十米深。顺沟而下一直走15里地就能走到乡里。顺沟而上向南走再向东走就能到宜阳县的盐秋。70年代到80年代,虽然打了土豪分了田地,前后经历了生产队的集体生活,再到分产到户的联产承包责任制的落实,生活虽然在一点点变好,但仍然是非常贫困的状态。这一路上的村子一个赛一个的贫困。那个时候农民就是农民,不能随随便便的做生意,不然就叫投机倒把,要被割资本主义尾巴。老姬一家人是地道的庄稼汉,淳朴憨厚,老父亲在家里领着种地,日子倒是也过得去。但是在农村如果想时不时吃上肉,给老人孩子改善生活,再送孩子上学读书,经济压力是非常大的。

老姬话不多,但勤快脑子还活络,思路清晰。为了让生活更好,让子女能够接受教育。农闲时候,他便想了个买卖。夜里两三点由老婆和三个妹妹一起蒸馍,56公分口径的大锅,一笼两篦子,可以蒸30个馍,两箩头可以装100个馍,扁担一挑,清晨四五点村里人都没有起来,也不会有人看见,他就挑着扁担出发了。乡下的人家家都是自己蒸馍自然卖不了。他就担着担子一路小跑俩小时到了盐秋,把馍一卖,那会儿粮食奇缺,一个馍可以卖1块钱的大价钱,再用卖馍的钱换盐巴,可以足足买100斤盐,一斤盐赚1毛钱,这可是家家户户都需要的调料。转头往回走卖盐巴,还不能大张旗鼓的吆喝,就悄悄的慢慢游村,基本到了下午四五点能卖完,天黑了回去。这一趟就能赚个10块钱,在当时也算是不小的收入了,能够贴补下生活。有时候他也会给孩子们买几个梨膏糖带上,足够孩子们甜蜜一整天。

就这样,日子过的也是红红火火。一家人在地坑院一直住到了1991年,在高处盖了一处新的砖房,这才从这里搬了出去。

不过,平房里夏天热,他们还会到地坑院消暑。冬天了把地坑院房织布机的窑洞又往里挖了一点,里面种韭黄,外面储存红薯,留一窄溜子方便走路进去。韭黄当然是一家人吃不完的,老姬就把韭黄拿出去卖,然后换了木耳黄花之类的干菜回家存着,当然日子越来越好,他有时候回来会买些锅巴、葡萄、老面包等等山里没有的好吃的。老姬家的孩子从小就通过老姬间接的见识了外面的世界,通过那些在家里来来往往的人身上,听到了外面的各种各样的故事,也学会了如何与人交往。甚至他们还觉得家里很富有,其实无论物质富有不富有,精神上他们的确是特别富有的。他们知道脑子活络、手脚肯出力,日子总会一天天越来越好的。与人相处,真诚善良是第一位。最后,他们一个个都跟老姬一样,不卑不亢、坚韧不拔,在各自的领域努力的生发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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