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7月1日
我们终其一生,就是想要摆脱他人的控制,找到真正的自己。
和爸妈的聊天通常不是那么愉快,一旦越过了简单的寒暄这个步骤,似乎就不可避免的引发争执或者由于彼此的不理解而各自生闷气。脑海里忽然闪现这样的一个比喻,明明知道它一定是不恰当的,但还是气不过要写下来:这么多年的成长之路就好像是爬山,在大学以前他们拼命把我们往前赶,于是我们终于爬到了半山腰,在大学以后,他们犹豫着想要往下拽,似乎继续向上,他们便够不到了。
可能我从小时候就和父母缺乏沟通和理解,也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对他们欠缺一种信任,不会去讲学校里发生的种种事情,像是因为作业没做好被老师骂,放学路上被小男孩围追堵截这种,我宁愿把这些自己觉得难堪和伤心的事讲给彼此可以安慰的小伙伴听,也对他们绝口不提。当然,在读小学的童年时代,他们也从未关心过除了学习成绩之外的其他事情。
但在学习上受到的打击,幼小的我觉得自己在他们那里寻找不到安慰,反而会变得更加羞耻。四年级有一次,我到黑板上默写生词结果写错一个字,老师让我们几个写错的孩子中午留下来不准回家,在其他几个孩子看来,那似乎是一种常态,放学以后愉快的去小卖部买吃的,然后趴在桌子上写就是了。而在我看来,那是一种无法跨越的耻辱,如果我不回家,我妈就会来找我,如果她知道我竟然被罚,她就会觉得不可思议,我也就不能扮演那个成绩最棒的好小孩,我越想越觉得绝望,唯一的办法就是我必须回家,若无其事的回家,所以我不去买饭,也不管那个生词怎么写,一味的趴在桌子上抽泣,同样被留下来的同桌关心的问我怎么了,我撒谎说难受,她告诉了老师,老师意外的答应让我回家了。我在骑车回家的路上就把眼泪哭完擦干,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然后对妈妈说因为打扫了一下教室的卫生所以回来的晚了些,整个午饭时间,我在害怕自己的泪痕没擦干和伪装露了馅儿的忐忑中度过。现在打下这些字,回想起那一天,忽然觉得那个四年级的小女孩真的很可怜,为什么小小年纪不能承认自己的不完美?为什么在本该不断犯错的年纪却要假装自己足够好?为什么在自己最亲的父母面前都不能卸下伪装,露出自己的脆弱?为什么要被这可恶的自尊心折磨着,一直到现在?
我对自己的理解是一个早熟,敏感,敏锐,多疑,喜欢脑补的孩子。这从好的一方面讲,我的语文阅读理解能力一直不错,从三年级就能理解一些复杂文字背后的深层含义,于是上课老师总会提问我一些在别人看来莫名奇妙的问题,即便断断续续缺课一个月,语文成绩还可以保持第一名。从坏的一方面讲,我不是一个简单纯粹,嘻嘻哈哈没头没脑的快乐孩子,在我学会稍加自我控制之前,总会忍不住十分在意别人的任何一句“指桑骂槐”“含沙射影”或者诡异的眼神,动作。如果我知道那不过是玩笑或者无意,便也罢了;如果我从其中听出了讽刺,故意,不好意思,我不可能再信任她了。因此,这种过度的理解力往往让我觉得难受、悲观和绝望,直到慢慢成熟长大,理解了有些时候人难免犯错,也理解了现实的人心和社会常态,也懂得了大多数人不过是点头之交或者简单附和的关系,我仍然会付出真心,只不过,我偶尔也会学着装疯卖傻。
回到那个比喻,我不知道自己是被父母的期待控制着,还是被一个过度思考的自己控制着。就这样磕磕绊绊的成长到现在,一面在假装,一面在向前,一面在学习,一面在反思,一面在回忆,一面在救赎。爬到半山腰的我们,早已不是那个懒洋洋的需要父母催促着向上的孩子了,高处的风景自然的吸引着我们,可是父母已经累了他们想让我们安营扎寨。我们既想到更远的地方去看更美的风景,又想留下来陪在他们身边。
在较长一段时间没有和父母联系或发生冲突的时间里,我孤身一人走在大街上的时候,觉得命运可以自私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闻着这个城市独特的味道,看着这个城市繁华的街,车水马龙的路,白领的高跟鞋踢踏着拥挤在熙熙攘攘的地铁车厢里,道路两旁忽闪而过的翠绿色行道树。像是一种神奇的魔法棒,它牵动着无数年轻人蠢蠢欲动的心,哪怕自己一无所有,也想要到这洪水猛兽中翻腾几个回合,受伤,狼狈什么的反正不会有人在意,不会有在意的人在意。但是和有些人不同,他们可能有原始的资本积累,有过人的技能,他们可以把幸福握在自己的手中,有着对这个世界说“不”的权利,在华丽和朴素之间,在强势和温柔之间游刃有余的变换着自己的角色。而我们一转身,就怕父母看到那个伤痕累累的自己,而不是他们所期待的大学毕业之后就能光宗耀祖的自己,就怕听到他们说的“我们也累了,你就消停吧”。
于是,总要放弃些什么,或者成长原本就是如此纠结。只有时间才会给出的答案,不会因为所谓的理解力就早早的想明白的。我要穿过下雨的路,去喂饱自己的肚子,回来,仍有避雨的象牙塔里需要完成的任务,明天,一直都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