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母亲
我在今年愈发感觉到了亲情是一种独特的感情。短暂的二十多年里,我从来都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珍惜这份感情。
站在上海繁华的街头,我牵着妈妈的手,在大街上和母亲拥抱,亲吻,分别,路人的眼光多多少少带了些怪异。
这让我想起在微博看到了一个词,妈宝男。有趣的是我刚好做过社会采访,对男性进行访谈,有一个问题是问道你是否愿意在公共场合与母亲亲吻和搂抱。
高达百分之八十的人回答是不会,原因是不好意思,已经成年了不会再与母亲有亲密举动。我觉得很有趣,好像有一种约定俗成的规定剥夺了成年男性与母亲亲昵的权利,所有与母亲亲昵的行为都会被定义为妈宝男。
我非常不理解这种恶意的定义和揣测,我认为向自己的母亲表达爱意,甚至比向爱人表达爱意更有意义。我不能保证所有人的父母都是合格的,但至少对于我而言,我的父母是全心全意的对我好,我爱我的亲人,我始终相信,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身后最坚定的保护者。
如果我连对自己最亲密的人表达爱意这件事都会感到丢人和不好意思,那我又能对谁倾诉衷肠呢?
我的母亲是个坚强且执拗的女人,姥姥走的早,我自出生只见了她一眼,那时太小我不知道母亲在姥姥去世的时间是怎么样的,但是我上高中的一年,母亲给姥姥烧纸的时候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我才明白,母亲对姥姥的想念是每一天每一刻。
母亲给我讲过去的很多事,在我印象里母亲人生中最为坚强的事是她上大学的时候得了胆囊炎,那时家里穷母亲舍不得花钱,在长途大巴上坐了整整三天回家,疼了整整三天的母亲一声没吭,也没哭,直到回家。
这是母亲在我肾结石的时候给我讲的事,那时候一个肾结石已经让我疼得崩溃,听过母亲的陈述我却觉得骇然,痛哭也似乎少了几分。后面我认识到,其实母亲在我肾结石痛苦的时间也在痛苦,只是她不说罢了。
我们为什么报喜不报忧,因为我们知道这份痛哭同样会施加在亲人身上,疾病并不难熬,看着心爱的人承受痛苦更让人难过。
今年姥爷去世的时间 我从宁波匆匆赶回甘肃,母亲表现的很淡然,在诸多朋友面前表现的非常大方得体,反倒我看到姥爷遗像的时候大哭一场,情绪几近崩溃。
告别会当天,看到姥爷遗体的一刻,母亲再也绷不住情绪,和大姨抱着哭成一团,我和哥哥姐姐也难过的不行。从告别到下葬,我们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
时间过去了好几天,父亲回北京工作,我一直都在小心的照顾母亲,陪伴母亲,母亲的情绪也安稳了许多,直到我临走的一天,我和母亲住在离机场近的姥爷家。这是母亲自姥爷去世后第一次重回那间小屋子,家里没有人,她捧着姥爷的遗像哭的难过极了,她用手轻轻的擦着姥爷遗像中的面庞,跟我说她一直没有尽好孝,姥爷大病之后过的太难受了,只能靠呼吸机维持,她越说越难受。
最后她说,我再也没有爸爸了。
妈妈在我怀里哭到近乎昏厥,我突然觉得她再也不是那个顶天立地的坚强的女人,她从不对生活低头,对命运低头,却在姥爷的小房间里失声痛哭。
她在我怀里的时候,我发现她的头发白了,身体也渐渐出现了疾病。
母亲老了,在我面前快速的老了。
母亲当天晚上哭过后抱住我说,她现在已经跟不上这个时代了,很多年轻人用的东西她已经不会用了,要是没了我和我爸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又跟我说,要是以后她得病要进ICU插管子,她就自己偷偷攒下安眠药然后全部吃掉。
我听过之后心神不宁了许久,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每当想起如果有这一刻泪水都会喷薄而出。
但我已不再怯懦了,我要拉着父亲母亲的手,走在他们前面。
我要为自己混沌的二十多年赎罪。
2023.3.1
云的键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