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口子是整个药山南麓最矮的一个山坳,被药山隔开的东坪和大寨两个乡镇的人通过这个山坳得以来往。
冬天,肆虐的寒风带来大量雪片,整个山口被厚厚的积雪阻塞,路边的藤蔓上堆满积雪,根本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悬崖。有近两个月的时间,这条路是不能通行的。
有一年春天,积雪消融后,路边出现了一具石棺材。形状,尺寸比常见的木制棺材稍大,表面斑驳,已看不出人工雕凿的痕迹,但能清晰地看出棺材的盖子、底子、两边的墙子甚至大小回头,各部分之间的连接缝都清晰可见。
最先发现这口石棺的是几个放牛娃。年前他们到这里放牛,这里还是一片草坪,雪一化,草坪上就多出了一口棺材。几个人先是远远地看,猜测着,议论着。不知不觉中,慢慢朝棺材靠拢,他们的狗跟在脚边摇着尾巴,偶尔对着棺材叫两声。在离棺材五六步的地方,大家都停了下来,连狗都夹紧尾巴,低着头,贴着主人的脚不住地转来转去。
静默了一段时间后,有一个放牛娃突然朝棺材跪下,放声大哭!大伙被吓坏了,拉起他就跑。
回到家,那个孩子就病倒了。接下来的几天,大家都会远远地看着那口棺材。
这件事传到了新街一个阴阳先生的耳朵里。老先生已经七十多岁,近十年都呆在家里,弟子、乡亲们遇到问题都会上门请教。六十几岁的大弟子来告诉他这件事那天,老先生兴奋异常,深陷的眼睛里闪着久违的光,花白的胡子抖动了半天,“真的?”那声音仿佛从幽深的洞穴中传出。
“石棺现,财宝见。”这是老先生小时候就常听师父说的一句话,在众多师兄弟中乃至附近几个乡镇的阴阳师都知道。但财宝究竟在哪里,怎样得到,师父却没有说,也没有人知道。
“不管他,先去看一下。”老先生择了一个吉日,用法螺召集了众弟子。几十人备好干粮、法器、经书,用滑竿抬着师父,从新街浩浩荡荡地来到哨口子。沿途不断有看热闹的人加入。
到了哨口子,老先生迫不及待地离开滑竿,绕着石棺走了几圈。“择日不如撞日,海江,设坛!”老先生转身吩咐大弟子。
大弟子马上张罗开了:到附近借来桌子、升、斗,买来粮食,安排几个师弟到东平集镇去备办香蜡纸火,派几个年轻的师弟去准备过夜的窝棚,所需的开销全部由老先生和大弟子掏钱。
太阳要落山时,坛设好了,为了抵挡哨口子的大风,年轻的弟子们搭了三道屏障,把石棺材围住。香灯师点好香烛,大弟子请示主牌位的书写内容,“写师公的。”牌位写好,法事就正式开始了。第七日早晨,东方刚刚开始泛白,石棺的盖子“嘎吱——”响了一声,一众弟子停下手中的法器,围拢过了。老先生示意大弟子开启棺盖,几个弟子走过去,却搬不动棺材盖子,只从右边移开一条缝隙,一道淡淡的氤氲白光从缝隙中冒出,大弟子将手伸进棺材,摸到里面有东西,便抓了一把,手刚缩出,棺盖就合拢了。低头看时,一大把碎银子!等再去抬棺盖时,就纹丝不动了。
中午,天空突然聚拢厚厚的黑云,凛冽的风吹到人脸上,生啦啦的疼。老先生看了看天,“收东西,回家!”他安排弟子们。
大家收拾东西,抬着师父,回新街了。是夜,大风将哨口子的窝棚、屏障甚至香烛的灰都吹得干干净净。大雪又一次遮盖了石棺。
雪化后,放牛娃们又去看那口石棺,却怎么看都像一个完整的大石头,只是样子像一具棺材而已。
大家放牛无事时就在石头上打牌。
直到今天,那口石棺材还在哨口子的路边,怎么看都像一个完整的大石头,只是样子像一具棺材而已。
老犁尖顶脚下的周家坪,也有一口石棺,在村场旁边的沟里,只露出半截,另一半掩埋在泥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