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哗啦啦,凌晨两点我被窗外的雨声惊醒,却对这扰了清梦的雨声一点儿也不气恼,反而像听到了天籁之音。
是因为近来连日高温,热,热,无处不在的热,让人无处可逃。小女儿的睡眠变得很浅,彻夜啼哭,黑夜里伸手摸去,她又是一头一脑一身的汗水,黏黏的,空气也因过度炎热而变得粘稠起来。我为她的难熬而难熬,心情也变得焦躁。我们都太需要一场雨,太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清凉。
早上起来急切的看了天气预报,希望会下雨,如我所愿,果真显示的是阵雨天气,可整整一天,阵雨在我热切的期盼里始终不曾现身,我思雨的心变得焦渴。
其实,我期盼的不是雨,是雨带来的清凉,是想雨浇灭高温的嚣张气焰,让小小的女儿好过一些,也还人们一份舒适。
盼啊盼,没有盼来雨,炎热却又盛了一些。在这深深地夜里,雨终于耐不住了,迈着急促的步伐而来。
瓢泼大雨倾盆而至,雨滴击打在窗户外面的遮阳棚上,发出“嘭嘭”的巨大声响,将我从睡梦中唤醒。我将窗户大开,大雨带来的清凉从窗户鱼贯而入,房间里的气温变得适宜,睡梦中的小女儿眉心不再紧锁,她舒展四肢,安逸的躺在床上,不时嘴角上扬,浅浅的笑意便在她的脸上肆意开来,她是做了什么美梦么?
听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声,突然想起小时候看《情深深,雨蒙蒙》里的一个场景来,书桓站在窗边,对着外面的磅礴大雨,轻声的沉吟,“风声雨声风雨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此刻,风雨声也是声声传入我的耳朵,和平常的下雨天给我的感受迥然不同。往常每逢下雨,我们总是迫不及待的门窗紧闭,生怕雨水湿了屋子。雨声经过厚厚的墙壁和隔音玻璃的阻隔,变得细小微弱,住在城市高楼里的人,便没有了下雨天的感觉,只有无限的倦怠,睡意朦胧起来。
爱人说,这是动物在演化过程中基因的记忆,下雨天,狮子呀,老虎呀都不出来猎食,动物们没了危险,很放松,自然想睡觉。
其实,在我的记忆深处,对雨天的感知不是这样的。小时候上学要走过半个小时的山路,那时的下雨天似乎特别多,而那时的雨伞似乎特别不牢固,刚买的雨伞没几天就坏了,下雨天我总也没有雨伞。
下雨天上学,因为没有伞,心情总是沉重而焦灼。那时,我总是想,要是有一把永远不会坏的七彩色的雨伞就好了,然而没有。我因为没有伞而讨厌起了下雨。
没有七彩色的雨伞,我遮雨的工具要么是化肥口袋内里的塑料袋,要么是爷爷家那把大黑伞,可在我看来,这两种雨具是多么丑陋不堪呀!每次顶着把我整个人包裹起来的塑料口袋,或撑着那把奇丑无比的大黑伞去上学,走在长长的山路上倒也罢了,但随着与学校距离的拉近,我越来越不自在,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的雨具看,有人在窃窃私语,他们一定是在说我的雨具真难看,我如芒在刺,似乎每个毛孔里都充满了不自在,心想倒不如淋着雨舒服些,真想把那丑陋的东西丢掉。
拥有一把不会坏的七彩色的雨伞,便是那时我的愿望了。那时,除了没有漂亮的雨伞之外,我还没有一双不漏水的鞋,于是雨天于我又多了一份煎熬。
下雨天,走过一段段或泥泞或坑洼的山路,鞋面便脏乱不堪,鞋里灌满了水。鞋子进了水,在学校没机会换,在家也没别的鞋子可换,我便一整天穿着灌满水的鞋子,经过一整天的浸泡,脚上的皮肤像大热天被湿布条捂太久一样,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皱皱巴巴的。春夏季节还好,冬天的滋味就不好受了,脚在冰冷的泥水里,冻得麻木,十之八九会长冻疮,脚上的冻疮往往疼痛难忍,又奇痒无比。
上了高中,刚买的新鞋依然无一例外的漏水,不知是何原因。有一次看见同学鞋子里干燥洁净,我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一个大大的问号便悬于我的脑际,在湿答答的下雨天,他的鞋子里怎么能是如此爽净的艳阳天?她是怎么做到的?我渴望有一天我的鞋子里也能像她的鞋子里一样永远干净爽朗,可那时一遇下雨天,我的鞋总是漏水,鞋里总是湿淋淋的。
这便是我关于下雨天的记忆了,没有听轻风细雨的悠然,没有雨中漫步的浪漫,只有一个个诸如拥有一把七彩色的雨伞,一双不漏水的鞋子,这样的小小愿望。
走过那些苦难与不堪,我终于拥有了怎么用也不会坏掉的七彩伞,终于拥有了雨天踩过水洼也不漏水的鞋子,我终于不在下雨天因为没有雨伞而忧愁而焦躁不安了。
如今,下雨天我整个身心自然的放松下来,感觉惬意舒适,困意便无端的袭来,下雨天和睡觉真的很配。我终于不用因为没有雨伞而拼命奔跑了,我终于可以安然的享受每一个下雨天。
此刻,窗外下着雨,旁边的女儿睡得正香,我感受着这份清凉与闲适,滴答滴答的雨滴声,像是专为我奏响的安眠曲,浓浓的睡意也向我汹涌而来。我静静地的闭上眼睛,很快进入了甜美的梦乡,这是一个因下雨而无限美好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