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爷是自家人,有些话尚能敷衍过去,再不济,老福晋也得说咱孩子被那俩女人折腾得够呛,缓缓,缓缓也成。
只是宫里贵人难以应付。
西宫婉贵妃盛宠,隔三岔五把忆宁叫了去,说是赏吃的赏玩意儿,明里暗里却是问娘娘给忆宁再找个又标致又温柔的娘可好。苏泰如今出息了,倒成了京中的香饽饽。婉贵妃额娘的娘家侄女因父孝耽误三年,今年二十岁还没个人家。她额娘进宫提了几次,一则看上苏泰人品前程,二来他家人丁简单,过了门就是当家主母,比嫁入别的王府做人家侧副晋强。
好在忆宁是个省事的,半天孩子明目张胆撒娇装傻人家也说不出个什么,只是一来二去小家伙心里也是又急又愁。回家便忍不住埋怨他爹,什么时候能去见娘和妹妹。
苏泰原本打算请命外放,偏皇帝说京畿重地离不了你这栋梁之臣,人在京中,要立什么大功可也是难。这日散了朝,他正往外头走,被皇后宫中小太监叫住,说娘娘有话交待。这位皇后娘娘何曾与他有过什么好话?他一路跟着走,一路心里盘算着少时如何应对。
钮钴禄氏在窗下坐着,正拿护指逗弄玻璃缸里的金鱼。苏泰过来跪下请安,她倒是和颜悦色免了他的礼,又命人拿凳子来与他坐下说话。
“江南织造送了今年的新鲜花色来,我看这匹童子戏狮的缎子怪好看的,正好忆宁生辰也快到了,就叫人给他做了一身衣裳,你带回去。”
苏泰谢恩接了,却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话说下个月忆宁就该五岁了。唉,这孩子也是可怜,小小年纪他娘就不要他了。”皇后叹口气,转动着手中佛珠,“你说这女人哪,也有这般狠心的。”她冷眼瞥了下苏泰,“苏州织造写信来,说有个叫陆如锦的女子在苏州城外开了家酒楼,整日与些往来客商、书生浪子迎来送往。近来,仿佛又有人成了她的入幕之宾……”她端起茶杯却不饮,只暗自观察苏泰的反应。
他果然一阵黯然神伤,叹口气,“唉,也是我治家不严,覆水难收,我们早已恩断义绝,只是苦了忆宁。”
“谁说不是呢?这么好的孩子。”她抿了一口茶,“今年的明前茶怪好的,将军你也尝尝。”哪里是茶好,分明她乐见苏泰家中不宁,仿佛隔着代报复苏泰他娘似的。
御膳房总管此时过来复命,说五月节的酒宴菜式已拟好,请娘娘过目。皇后便说哀家有事不留你了,刚才的事莫往心里去,回头哀家再给你指个好的。
苏泰沿着紫禁城的高墙慢慢往宫外走,觉得好一阵疲累,竟是比行军打仗还磨人精神些。皇后那些话是何用意他自然清楚,他与如锦这些年下来情比金坚,又怎会不信她?只是目下情势怕也是要难以应对,再见亦不知何期。三年之约已过去八个月,虎子今年这生辰又该如何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