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有那么演技好的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后还能相信谁?我一刻都不想在那,默默走我刚走到单元门口有个人急匆匆跑过来,我差点和他撞在一起。
我抬头看,是父亲。父亲满脸惊诧:“女儿,你都知道了?”我看着父亲,泪如雨下:“爸……”
我和父亲站在家门口,一楼客厅里亮着灯,不能进去,不能让母亲知道。我转身走到小学门口花园里,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父亲叹叹气和我一起坐下来。他低头抽烟:“当年我是对不起段涛,可是我有苦衷啊!”
“当年我们俩合伙做生意,正好是风口,想不到他胸无大志,只想着挣够修房子的钱,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
父亲突然站起来,激动得走来走去:“你知道吗?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我不紧紧抓住机会,哪有现在的公司?”
“我只能想到这个主意,把资金集中一起,继续做大做强。你看看我周围那些成功人士,哪个都不是这样一路黑过来的,不是黑别人就是被人黑。况且我被他打了一顿,后来我找机会接济过他们家。”
我反问:“你连人家的女儿都不认识?”
父亲无奈:“那个女孩小时候,我见过。况且他们家的事,我让手下人办的,没有亲自出面。”
“她做你的情人有多久?”
“大概有四年。”
我鼻子里哼一声:“你的那些情人不是图你的钱,就是算计你的公司。”
父亲扔掉手中的烟头:“想不到这姑娘年纪轻轻,手段够狠。”
“你害得人家家破人亡,她怎么不狠?”
父亲低头沉默不语。
我和苏黎认识是读大学。有一次几个学校搞同乡联谊会,这种联谊会无外乎就是给男、女生制造接触机会,制造一点象牙塔内的爱情。我原本不感兴趣,无奈有人盛情相邀,我去了,找个角落坐着。
有两个男生凑过来,非要让我唱歌。他们本意是想和我拉近关系,可是本人天生五音不全。正在骑虎难下时,苏黎站出来高歌一曲,替我解围。
我们俩很快熟络起来,苏黎知性大方,大我两岁,互相加了微信聊天。后来我才知道,那次我们相遇纯属偶然。她在另外一个城市上大学,被学校派来友情学校做学术交流,也是被人拉来参加那个同乡联谊。
寒暑假时,我们经常见面,一来二去变成了知心朋友。现在仔细想想,那个同乡联谊会上的见面,也许是她处心积虑安排的。
想到这儿,我还是有不少疑问:“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苏黎和智铭公司是一伙的。可是苏黎哪怕呆在我们身边收集信息,也不可能详细知道公司那么多内幕。”
父亲点点头:“我最近放了各种假消息,顺藤摸瓜,查出公司的一个主管和智铭有来往。”
我摇摇头:“你应该再查查公司的电脑办公系统。”
父亲犹豫:“佳佳,我要不要报警?求助警方来查。”
我摇头:“目前我们还没有确切证据。机会不成熟。”
“还有。”我眼神坚定,直直盯着父亲:“无论任何时候,我们都必须给苏黎机会,这是我们欠她的。”
父亲赞同。
“哦,女儿,你可以通过张翰麻烦他们的同事查一下。”
我看到母亲从家里走出来,冲着我和爸爸挥手,我深吸一口气,拉着父亲:“走,爸,我们回家。”
几天以后,张翰很快给了回馈,我们公司的管理系统有黑客入侵 。这个黑客手段高明,几乎没有留下痕迹。若不是用了最专业的刑侦手段,一般技术人员根本看不出来。
黑客入侵,问题变得复杂了。
张翰查了智铭公司法人的底细,此人名叫石志明,约五十来岁,此人之前从事建筑行业多年,因偷工减料被甲方起诉,吃了官司、坐过牢,出来后摆过地摊、开过饭馆。最近一年成立智铭公司,业务范围和公司差不多,成功抢了我们不少订单。
于是,我们顺水推舟,继续放出假消息,坐等智铭公司被假消息诱惑,做出错误决断。我们再拿出证据,起诉公司侵犯商业秘密,有不正当竞争行为,要求赔偿。
可是,智铭公司没有被我们的假消息继续诱惑。毫无疑问,苏黎向他们示了警。他们已经开始警觉起来,看来要对付智铭还得另辟蹊径。
一个消息传来,本市最大的房地产老板在香港猝死,而这个房地产公司在本市的在建楼盘,有两个正在做配套基础设施建设,中标公司正是智铭,准确说是从我们公司抢去的订单。
父亲兴奋拍手:“天助我也。”
这个老板猝死只是一个开头,众所周知,老板儿子自从五年前从国外回来,投资过不少项目,没一个是赚钱的。要不是老父亲意志坚定、苦苦支撑,他这个败家儿子早就被债主追得屁滚尿流,宣告破产。
由于上游资金链断裂,智铭公司因拖欠工人工资,工人索要工资罢工被媒体大肆宣扬。主管部门对此高度重视,智铭公司被约谈。
我们知道机会终于来了。石志明被拘捕。紧接着,那个吃里扒外的公司高管也被拘捕。据石志明本人交代,他之所以成立这个公司,主要就是受了苏黎的蛊惑,他甚至交代苏黎就是那个黑客,盗走了我们公司的机密。
那个公司高管也一口咬定,他之所以和智铭公司有勾结,主要是苏黎从中牵线。警方快速赶到苏黎住处,苏黎已经走了。
母亲终于爆发了,狠狠骂了父亲一顿:“上次女儿被绑架,我就感觉到蹊跷,悄悄找人查。你才是罪魁祸首。”
“这些年你在外边风流快活,你以为我没有察觉。我只是图清净,睁只眼闭只眼,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好。你倒是好,招惹那些什么小妖精,差点要了我女儿的命,现在又差点毁了公司。等到这件事情处理完,我们俩去离婚,我再也不想跟你过了。”
我拉拉母亲:“妈,您别这样。”
母亲愤怒看向我:“人家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你像是一件破衣烂衫……”
想不到平时温婉的母亲骂起人来,战斗力十足。我结结巴巴说:“主要是怕您伤心、伤身体。”
“你这样和你父亲同流合污,一起骗我,我只会更伤心。”
我看到母亲鬓边的白发,无法把鹿依墙上那个眼神纯净的少女联想在一起。曾经的活力飞扬化为乌有,被岁月践踏过的痕迹如此真切。
我一阵心酸:“妈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母亲眼睛逐渐湿润,她拉着我,转头狠狠瞪着父亲:“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
“你说你这个老不要脸的,居然还安排女儿给你那些情人们送生活费,女儿知道你那么多臭事,她如何有信心面对未来?她怎么能经营好她的婚姻?”
父亲的气定神闲没有了。他在公司里颐指气使荡然无存。父亲像霜打茄子一般,彻底蔫下来:“是呀,我对不起你母女俩。我整天在外边折腾 ,总觉得挣了更多的钱,要征服更多的女人,才是真正的男人。”
“从上次佳佳被绑架,我无数次失眠,原来理所应当的幸福,实际上随时有可能失去。一想到这,无数次我被吓出冷汗。”
父亲的声音颤抖:“从那时起,我决定逐步处理好,好好和你们母女过日子。可是,老天爷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你还是知道了。”
父亲痛苦抱着头,母亲沉默了,她叹叹气:“这段时间你一定保证好佳佳的安全,我不想我们的女儿再出事。至于我们俩,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是张翰的。那边张语气焦灼:“佳佳,你和你父亲快来拓海大厦。”
“怎么了?”
“苏黎找到了,她在这儿。”
我和父亲跳上车,母亲坚持跟去。我们一路向拓海大厦开去。路上我打开手机,拓海大厦顶楼,一个女孩一动不动站在楼顶,虽然照片不是特别清楚,可是那个身影对于我来说实在太熟悉了,是苏黎,没错。
父亲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段海当年就是修拓海大厦时,被脚手架砸死的。”
“那苏黎想干什么?”
“跳楼?”
电话那端张翰说得很清楚,我们是苏黎要见的人。只要我们没到,她应该不会动。母亲在后排座上,眼神焦灼。她突然说:“佳佳,打个电话给张翰。叫警方务必联系到苏黎的母亲,把她母亲带过来。”
母亲自言自语:“这个女孩经历了太多,她只相信她母亲,只有她母亲才能劝住她。”
拓海大厦楼下围了很多人,警方拉了警戒线,准备了气垫。我们下车后,张翰和一群警察已经在那等着我们,径直把我们送上电梯。
电梯上,谈判专家交代我们,千万不要刺激轻生者的情绪,以安抚为主,同时尽量注意转移她的注意力。他说,我们这边已经做好准备,随时有人一跃而起,把她拉住。他还强调我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保住自身安全。
楼顶上,秋风带着几分萧瑟。苏黎的眼神足以让我止不住战栗。她哈哈大笑,长发在秋风中凌乱飞舞:“很好,你们一家人都来了。多幸福的一家人啊!多美满的一家人!”
她指向楼下:“十年前,我父亲死在这儿,我没有了父亲,我妈妈也没了丈夫。姓王的,晚上梦见过我的父亲?你的良心有没有过一丝丝疼痛?”
父亲瘫软在地上,他目光呆滞:“当时我们经营理念不同,分道扬镳。我没想到后来会这样。”
“事到如今,你还是满嘴仁义,理由冠冕堂皇。”
父亲沉痛点点头:“是的,当时我准备另起炉灶,可是资金不够,我侵占了你父亲的钱。可是后来我做了补偿……”
苏黎表情疯狂:“事到如今,你还在撒谎。天道何在,为什么雷不劈死你?”
母亲说话了,语气一如既往温润:“小黎,错的是别人,你没有错,你更应该好好活下来。”
苏黎冷笑一声:“阿姨,你该不会告诉我,没关系,你犯的罪坐不了几年牢,出来后你可以重新生活?”
她的声音随即提高:“哼,饱汉不知饿汉饥。当年我父亲就是坐了两年牢,出来后找人合伙做生意,没人愿意跟他合伙,找工作没也人要,所有人都说他有前科,他是坏人,不值得信赖。”
泪水从她的脸上大滴大滴流下:“要不然我父亲怎么沦落到出卖苦力,帮人修房,直到最后送命。”
“我不坐牢,我宁愿死。”她转身看向楼下,作势准备跳下。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女儿,你别这样。”
一个中年女人满脸惊恐站在我们身后,是苏姨,苏黎的母亲。
苏黎看到母亲,哇的一声哭出来:“妈妈,我不要看到您,您赶紧走。”
“你要是跳下去,妈妈陪你。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你死了,妈妈活不下去。”
“妈。”苏黎低头痛苦抽泣。在旁边潜伏多时的消防员顺势扑上。在我们所有人的惊呼声中,苏黎被紧紧抱住。
我们坐在派出所里,苏姨搂着女儿,轻声安抚她。
一个警察,自称是陈警官,拿出一摞材料:“苏黎,看看这是石志明的交代材料。这是他过往的记录。”
苏黎看着,抬头惊呼:“他当年是做建筑的?”
陈警官点头:“包括拓海大厦。”
苏黎狐疑看向母亲,苏姨说:“当初,你父亲被脚手架垮塌砸死,调查出来的原因是承包方用于搭脚手架的材料质量不合格。事后我去索要抚恤金,他们百般推诿。后来突然有一天,一个陌生小伙子上门,送来六十万元,说是抚恤金。他还给了一张银行卡,每个月卡上有三千元钱,存到你读到大学毕业。”
“是呀,妈妈,后来我读大学不就是用那笔钱读的吗?”
“孩子,后来我才知道,那笔钱根本不是石志明给的。他因为工程上出了人命,被人举报偷工减料,坐了牢,公司破产了,哪有钱赔?”
“到底是谁?”苏黎眼神转向父亲:“该不会是他吧?怪不得刚才他说做了补偿。”
苏姨点点头:“是呀,因为我对那一刻印象太深刻,一直记得小伙子长相。直到有一天,我偶然遇到他,发现小伙在他公司里面上班。”
“孩子呀,咱娘俩能活下来,是姓王的暗中帮忙。他坑了你父亲的钱,并没有坑你父亲的命。”
苏黎问:“妈,你之前为什么没告诉我,现在才说。”
苏姨抹抹泪:“我原以为只要我们谁都不提,那件事情就已经过去。我希望你开开心心过好自己的人生,不要再被过去所困扰。”
“这事对于我们来说太痛苦了。谁知道你一直记得,还差点因为报仇毁了你自己。”
苏黎失声痛哭:“这些年我一直处心积虑报仇,谁知道被人利用。”
父亲不然问陈警官:“请问如果我们公司撤诉,苏黎应该不会被拘捕吧?”
陈警官回答:“是的,案件属于商业纠纷,只要你们撤诉,我们不会再追究被告的责任。”
父亲点头:“行,我们撤诉。”
陈警官对父亲说:“王总,苏黎还是会被行政拘留一个星期。”
我们所有人异口同声问:“为什么呀?”
“她今天在拓海大厦扰乱公共安全,造成恶劣影响。”
“ 是吗?”我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陈警官。陈警官坦然笑笑:“放心,拘留处罚是不会留案底的,对本人没有影响。”
我点头:“非常感谢您。”
陈警官兴致勃勃看着我:“不客气,我们还正盼着喝你和张翰的喜酒呢。”
一个星期后,拘留所门前,我站在门口。苏黎走出来,她看着我有些不好意思:“王佳,你怎么在这?”
我笑笑:“过来恭喜你走向新生。”
“得了吧,瞧我现在灰头土脸的样子。”
我拉她上车:“走吧,苏姨还在家等着你。”
苏黎拉开车门,副驾驶座位上有一包材料。我说:“打开看看。”
苏黎打开:“这是出国申请材料。”
“事后我们确认,有些内容石志明没说错,你就是那个黑客,你在计算机方面有很高天分,。”
苏黎表情有些局促:“我以前留意看过你父亲登录,私下花了好长时间破译。”
“所以呀。我爸决定资助你去国外深造。”
说完,我深深看了苏黎一眼:“以后你和我爸之间以后没有任何关系。忘记过去,重新开始新生活。”
苏黎低头沉默,一言不发。
我接着说:“这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法,好好努力。等条件好了,把苏姨接过去。在此之前,我会帮你照看着。”
苏黎抬头看向我:“谢谢。过去这段日子我过得太疯狂,总算是过去了。但愿你也忘记我的对你做出的伤害,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