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风铃十九

马文翠刚刚走出院部，轻伤员组成的战斗队已经到位。

马文翠站在他们对面，“同志们，警卫连正在前面拦击鬼子。两位院长在组织伤病员，从西南角的水上转移。一共只有18条小渔船，我们有近千人需要突围转移，需要很长时间。所以我要你们９３个人，从东南水最浅的地方，替其他伤病员和老乡杀开一条血路！”

战士响亮地回答：“保证完成任务！”

马文翠却摇摇头，“同志们，不要保证。这个任务很难要大家保证的。鬼子来了一个大队，有上千人。他们发现这里地形以后，一定会封锁外围的陆路。院长他们是用船走的，可以避开被鬼子封锁的地方。我们却是要泅渡，所以一定会和敌人遭遇。我就是要大家在鬼子封锁线上，撕开一个口子，掩护其他轻伤员冲出去！骑兵团一定从这个方向赶来接应。”

……

一场实力悬殊的决死之战打响了。警卫连的122名指战员，顽强地利用地形的优势，阻击了敌人的偷袭。

偷袭目的没有得逞的小鬼子，恼羞成怒改成了强攻。把炮弹像雹子般抛向警卫连的阵地。敌人很清楚，新四军已经今非昔比，如果久战不下，新四军的主力及时赶到形成反包围，最后被消灭的将不在是新四军医院，而变成了自己的机械化大队！

医院已经落下了炮弹，一颗就落在马文翠的身边，跟随在马文翠身后的警卫员，几次要求她隐蔽，马文翠瞪起眼睛。她在焦急的看着那块怀表，不时抬头看着村口，那是突击队运动的方向，她在等待消息。

终于，突击队派来的通讯员到了。他带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突击队成功地完成了马文翠的战略部署，已经越过玉清河，并在对岸建立了滩头阵地。大批的伤病员，可以从他们留下标记的地方泅渡玉清河了。

接到这个消息，马文翠立刻下达了泅渡的指令。一批批的伤病员，在医院工作人员和乡亲的搀扶下，沿着突击队在河上留下的浅水标记，从齐胸的河水中，强行渡过玉清河。

到傍晚时分，大部分的伤病员已经顺利过河。

马文翠派出一名通讯员到阻击阵地上，命令阻击敌人的警卫连，放弃阻击撤下来一起渡河。

部队在朦胧的夜色掩护下，放弃了阻击阵地，来到泅渡的位置，马文翠带着殿后小分队与他们汇合了。马文翠清点了剩下的人数，一共只剩下47名指战员。

马文翠的眼圈红起来，又是近百个年轻战士，倒在了掩护伤病员的战斗中。

就在马文翠准备率领剩下的人，强行渡河的时候，敌人尾追着警卫连赶了上来，战斗再度打响。

马文翠要张连长带警卫连身后40名战士马上开始泅渡。

张连长却很坚决地说：“政委，你带队伍走，我来殿后！”

马文翠发火了。

“服从命令，马上过河！你必须尽快带你的人到对岸，才能掩护已经上岸的伤病员和老百姓顺利转移！”

张连长看着马文翠一脸怒气，无奈地向警卫连下达了渡河的命令。

战士们纷纷跃身下河，一边泅渡，一边回头看着岸边。看见政委带着７、名战士，依托河坝，正在用火力拦截追上来的鬼子，掩护他们渡河。

大股的鬼子正在四面八方向这个方向涌来。

战士们忍不住，大声喊起来：“政委，赶快下河！”

马文翠听见战士们的呼唤，从河堤上回过头来，她看见最后一批战士接近了河中央。敌人火力封锁已经不能构成太大的威胁。再看看自己的身边，7条枪，对三面像急风暴雨的火力攻击，几乎毫无用处，却被密集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

马文翠对自己的警卫员说，“马上通知大家撤出战斗，立即渡河。”

小李接到命令，抱住自己的冲锋枪，几个滚翻，躲避着枪林弹雨，朝离开最近的阻击点爬去。

通讯员小崔从另一侧，爬到马文翠身边，“政委，马上要泅渡了。你的体质还没有恢复，把妞妞交给我吧。”

马文翠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的水性本来就不好，带个孩子，恐怕真的很难游过玉清河去。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谁带着孩子，都等于丧失了一半的战斗力，会增加自己的危险性。

小崔明白马文翠在犹豫什么，马上补充了一句。

“放心吧，政委。我是太湖上长大的水性好，妞妞不会成为负担的。”

马文翠下了决心，解下怀里的妞妞，递给小崔。小崔把孩子扎到自己背上，开始匍匐着向河边移动。

马文翠在朦胧的夜色里，看见殿后小分队的战士们，已经接到了自己的命令，纷纷匍匐着朝河边运动。自己也一个滚翻下了河堤。

正在河水中的战士们，看见政委就要渡河了，立刻停止了前行，各个踏着水，向岸上的敌人射击，吸引火力，转移着敌人的视线。

敌人追到了河堤上，架起轻机枪，朝正在渡河的新四军扫射着。接连２个战士倒在河里，鲜血在玉清河上流淌，把河水染成了红色。

马文翠站在齐肩的河水里，大声命令：“张连长，马上带你的人过河去！不要在河里停留！小分队的同志们潜水过河！”

马文翠看见，大部份战士执行了她的命令。

警卫连的战士已经接近了对岸，张连长却在返身朝自己游来。还有两个战士没有执行这个命令，一个是自己身边的警卫员小李，另外一个是已经接近河心的小崔。

马文翠很清楚，小李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小崔显然是担心潜水，一定会呛了孩子！张连长则是打算返回来要接应自己。

玉清河面４个孤零零的影子，立刻成为河边敌人的众矢之的，所有的火力都在向一个方向密集射击。一串串的子弹从马文翠头边擦过，把河水被不断地溅起水花，形势变得越来越危急！

马文翠奋力踏着河水扬起头，再次高声命令：

“张连长，不要过来！小崔放弃孩子，立刻潜水！这是命令！”

“危险！政委。”

马文翠侧后的警卫员，听到耳边传来带着“啸”声的炮弹穿过，感觉到一颗迫击炮的炮弹正在落下来。

他奋身跃起，把马文翠连冲带按压进河水里，滑出了大约十来米。

“轰”的一声巨响，一颗炮弹，果然落在马文翠刚才的位置。

等马文翠重新冒出水面，看见离开大约３０米外，小崔把妞妞举在自己的胸口，用自己的躯体掩护着，在枪林弹雨中，艰难地朝向对岸移动。

“小崔，潜水！我命令你潜水！不要再去管孩子了！”

马文翠大声喝令。

身边的小李再次把她压进水里。

一颗流弹从背后打中了小崔的心脏，鲜血在瞬间把河面染红。小崔在河中摇晃着身体，朝下倒去，手里还是托起孩子，拼力喊出一句话。

“来救妞妞……”

张连长不顾一切地朝落水的孩子游去，身后十几个战士毫不犹豫从水里站起来，端枪向敌人射击。他们在用这个方法吸引敌人的注意，掩护自己的战友。

马文翠却在水里拼命推开警卫员，冲出水面。看见河面发生的一切，楞了一下……   

刚才小崔站立的地方，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却看见孩子的襁褓，在红色的河水里一浮一沉的！受了惊吓的孩子正在发出响亮的哭声。那“哇哇”的哭声竟可以压倒枪炮声在河面上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