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飞行,封闭空间里沉闷的空气,昏昏欲睡的中年男人,机舱外微弱的光亮,无聊透顶的机上杂志,这是我无数次旅途中面对的无数个令人沮丧的时刻。
每每这个时候,会突然脆弱无助起来,想抓住什么,又什么也抓不住,身体在下沉,沉入具体而微的深处。
万米高空中,突然问自己,如果下辈子可以选择,你想做什么?
我想变成一棵树,一辈子站在一个地方。
风来了跟着摇一摇,雨来了多喝几口水趁机长长个子,阳光太烈了就打个盹,春天发点芽,秋天变变颜色,不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是安静的样子,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无所谓好也无所谓坏,身旁还有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永远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处在云里”。
可这辈子呢,还是不得不拥抱改变。尽管大多数时候是被动的,也还是要以拥抱的姿态。
大多数时候,改变来自内心的不确定,来自对环境的焦虑,因为在变与不变之间,变,至少是一种可以更好的可能。
那么不变呢?要是甘心不变多好啊,甘心不变,享受不变,一句话,一份情,就是一辈子。
喜欢这句话:几时归去,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我以为这是不变的最好状态,可仔细想想,既然是归去,那总得有出发的时候吧?总会有当初的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吧?出发,不就是改变吗?原来我们不断的变,不断的出发,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不变,可以任世事变化,我自云淡风轻。
前些天有家杂志采访我,最后一个问题是,你总在不断地调整自己的生活与工作,你对世界的看法也在发生变化,那么什么东西是不变的?
我一开始回答,是思考,想了想觉得不对。我又说,是保持警惕。可是还不够准确,但也不想补充了,因为再说下去,对方和自己都很难理解了。
我试图以下面这段话回答我自己这个问题:
我有位大学同班同学是个以色列人,他说,作为外国人,你跟这个世界的特有互动有时侯会影响你对事情的正常判断。比如,在中国,如果一个中国人上街发现很多人看他,他就会意识到了身上有什么问题,他会检查一下文明扣(裤子拉链)是否拉好了,脸上是否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等。可外国人却习惯每天大家看你,等你文明扣没拉好的那一天,路上笑你的人再多,你却没法因此意识到了。
要对习以为常的事物保持警惕。要在内心,成为一棵树,永远站在那里。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