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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已经立秋了，温度该不至于让你再穿成那样吧？”温临皱眉，看着进院的柳生，“大姐来了。”

柳生一听妻姐来了，马上转身想出院门，可已经晚了，妻姐温真已经看到他，从客厅来到院中。

温真比温临大了18岁，在她眼中，小妹两口子虽然叫她一声“姐”，实则更像是她要爱护的晚辈，实际上，温临确实也只比她的大女儿大了5岁。

她看到赤裸上身的柳生，只是微微笑问：“回来了，今天还顺利吗？”

温真知道，柳生刚刚从早市卖菜回来。

柳生原本因温临有些埋怨的话产生了些歉意，脸应该是红了的，不过，他黑红色的脸，跟他赤裸的上半身是一样的颜色，竟也看不出什么。他只是用手挠挠后脑勺，笑一下说：“大姐来了，您先坐，我马上就来。”然后，从温临身边侧身去了卧室。

温临嘴角含笑，斜一眼柳生，让大姐进屋。

温临姐妹五个，她最小。当年，开诊所的大姐温真心疼小妹，让她在自己的诊所帮忙。后来，一个来看病的中学老师，看中了温临，两人开始相处。可是，不到一个月，温临就告诉大姐，人家是文化人，她才初中毕业，他们不合适，主动提出分手。

那以后，男生常到诊所看病，头疼，肚子疼，或者牙疼。每次，男生都好像真的很痛，满脑门子汗，脸红脖子红。有几次，温临想说，让他把衬衣最上面一颗扣子解开，缓解情绪。可是，到底没开口。

他的衣服从来穿得板正，让他面对她时的笑容都透着拘谨。他跟她说话，都想着说她能理解的词语。逐渐，她开始沉默，然后选择退出。

从那时起，温临对衣着整齐的人会先入为主，产生好感。

柳生是温临的四姐介绍的。那时候，二姐三姐四姐家的地都被占了，他们在城里买了房子，成了失地的城里人。四姐说柳生家的地早晚也是被政府征用。

柳生跟温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夹克拉链拉到最高处，看不见他里面穿了什么，温临感到了踏实的可靠，就嫁了。

兰新线修高铁，要从柳生家的宅基地旁边过，柳生的父亲带着柳生和温临栽种了三亩地的松树苗，就等占地的时候补偿青苗费。

听说失地农民进城后常到市政府上访，要求追加补偿，加之后来地价上涨，反正，高铁修了，通车了，却没有征用柳生家的地，而贴着柳生家的北墙根，架起高高的桥墩。听着一列列高铁从头顶呼啸而过，吹散柳生一家等着被征地的希望。柳生的父亲带着遗憾早早走了。温临和柳生商量，卖了松树苗，建成四个蔬菜大棚。

最小的妹妹独独留在了农村，几个姐姐有时间就会来温临家帮忙。

两个月前，一个大棚的甜蜜豆收获，姐妹几个都来突击摘豆，二姐甚至住在温临家。每天早晨五点，温临就要去拔豆秧，用电动三轮车拉回来。

六月的天，太阳把忍了一年的火都往地上倾泻，那高架桥有了唯一的用处。高架桥下，沿桥都用铁丝网围起来，只有遇到有路的地方，铁丝网才断开。温临把豆秧倒在桥下路边的阴影里，那样，姐姐们摘豆子可以避开烈日。上午九点前，姐姐们陆陆续续来到温临家，搬了小凳开始工作。长长的豆荚一桶一桶存放在温临家修好的大库房里，等着柳生回来称重、打包、装车。

柳生去卖豆子了。

柳生的手机闹铃定在凌晨一点。那时候，他要开着电三轮去蔬菜批发市场占据最有利的位置，等着批发蔬菜的二道贩子来买菜。还没有入伏，北方的六月，早晚温差大，晚上还需要穿一件薄外套，没人光顾的时候，他把脖子缩在衣领里眯一会儿。大概在上午十一点的时候，他的豆子就卖完了。其实，有时候他是被赶早市的老人家们围住，低于批发价把剩余的菜卖出。他磨不过那些老人。

一包豆子二十五斤，连续三天都上一千斤。柳生称重、打包。外面温度已经三十度，库房里闷热，柳生的T恤很快被汗水浸湿。他去高架桥下提豆子，在阴凉处被小风吹得爽，再回到库房继续打包，T恤就穿不住了。库房就他一个人，他干脆光了膀子。温临摘一会豆子，看桶满了，给柳生送去，嘱咐他出库房的时候记得把衣服穿上。

甜蜜豆卖完，休息三天，又一棚小葱该卖了，然后再卖一棚小芹菜。铲菜、打把、打包、卖菜，柳生和温临重复着他们的作息。卖菜中间，抽空，在甜蜜豆的棚里下了莴笋种子，在小葱棚里重下香菜种子。芹菜棚里该种啥？还待考察，看看今年什么菜能卖好价钱。

大暑天，柳生的上衣更是穿不住，他的脸和上半身是统一的红黑色，伴随着“咳咳”两声咳嗽，他自嘲那是“健康色”。

柳生咳嗽快一个月了，这次，大姐温真来给他送药。温临打电话把其他姐姐们都叫来。

厨房里一阵阵煮玉米的香味，刺激着大家的味蕾，温临又端来一盘早酥梨，说：“刚摘下的，很新鲜。”

三姐和四姐住得近，两人一起来了，“你这里什么都是最新鲜的。”

“也就只有这点好处了，什么都是吃最新鲜的。”温临给大姐递上一穗黑珍珠玉米棒。那玉米是新品种，玉米籽粒是浓重的暗红色，透着晶彩，排列在一穗玉米棒上，浓到发黑，不过，口感却鲜甜软糯，入口即令人鲜亮起来。

柳生穿了一件军绿色的体恤进来，手里端了一盆小西红柿。

“花的，这西红柿竟然是花的。”大姐的女儿兴奋起来。她是收小葱的时候加入的，休息天的时候就来帮小姨姨干活，即吃到最新鲜的蔬菜，又活动了筋骨，还能跟姨姨们凑热闹。

黑玉米她才见到，现在又看到浑身淡黄色水滴状花纹的红色西红柿。

“这也是新品种，今年第一次种，大家尝鲜。”温临最喜欢大家一起收获、尝鲜。

“咳咳”，柳生笑眯眯站在屋子一角，咳了两声。秋天了，光膀子时落下的毛病，得吃药治疗了。后面他还要爬高更换大棚塑料顶。

“咳咳。”柳生拿了药，回身看到温临递上一杯温开水，又帮他拉好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