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戏作三昧》之卑劣的人世间(下)

      卑劣的周遭,使马琴对这人世间很是失望。特别在翻看了《水浒传》中的《风雪夜》,更产生了对“先王之道”的怀疑,作品中所要表现的政治立场与自己观念有矛盾。是一味屈服于强权,还是遵从自己的内心,这是两难的取舍。也曾试过模棱两可的话,掩饰他对艺术的含糊态度,但自己的内心却是不安的。

    正当他惶惶不安的时候,一位政治立场坚定的画家华山渡边登的造访,使他欣喜若狂。华山送了一副《寒山拾得像》绢画给马琴。

    绢画画的什么?“画着几株萧索、光秃的树,远远近近,稀稀落落,林间站着两个拊掌谈笑的男子。无论是散落在地上的黄叶,还是麇集在树稍的乱鸦,画面上无处不流露着微寒的秋意。”

    马琴看到这一副绢画的时候,眼里渐渐闪动着柔和的温润的光辉。他与华山是志同道合的,华山画的这绢画,一是因为马琴信奉佛家思想,二是寒山与拾得两位尊者间的惺惺相惜。华山用他的画告诉马琴,他无人能懂的孤寂,华山懂。

    马琴回应了一首王摩诘的诗:“食随鸣馨巢乌下,行踏空林落叶声。”字面上的意思是:“一只小鸟在自己的鸟窝下觅食,当它在空荡荡的落叶树林中寻找食物的时候,总能听到沙沙的落叶声。”

      这是我国唐代诗人:王维的《过乘如禅师萧居士嵩丘兰若》中的诗句,百度都差点找不到,我翻看了家里的诗集也没能找到这首诗的解读。因此无法理解马琴回应这句诗想表达的意思 。为自己的短识感到无地自容。

      不免让人感叹,芥川这位1892年在日本土生土长的人,生活条件又不是很好,在念小学的时候,每日徒步十二里路,去图书馆看书,所有的知识点都他自己书本里学得,刻苦的阅读使他的中国古典文化根基非常深厚,知识渊博。他后期写作的时候,中国古诗、古典文学都能信手拈来。

      华山的到来,唤醒马琴那已消沉的创作意志,但华山走后,面对创作《八犬传》文思不通这难题,他又进入了死胡同。

      “不知何故,写的东西与自己的心意一点儿也不贴切。字里行间,处处透着一种不纯的杂音,破坏通篇的和谐。”

      这种感觉就像是我自己,早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写完近2500字的书评,通篇没修改就用公众号发送出去,然后风风火火去做饭。

      下午饭后,问先生:“我的文章有没有看?”

      “看了,没看完。"先生算是外行人,也是正常的读者心态。

    我心里不免有些失落,果然是一篇又臭又长的缠脚布,无法引人入胜。回头去看了几遍,但对于自己的作品,很难品读好坏。

      像芥川借马琴之口来对自己文章的点评:“信手涂鸦,行文散乱,词句粗糙,结构拙劣,章法混乱。” “写景,不能给人留下一丁点儿印象;抒情,引不起别人的共鸣;写议论,又没丝毫道理可循。花了好几天的心血写出来的几章稿子,今儿让他一瞧,尽是些没用的饶舌。”

        无名小辈也好,大名流也吧,在创作过程中,总会经历不一样的心境。自我怀疑,改了又改,文思枯竭,这些所有创作人的苦恼,通病。

      甚至觉得目前的失败给自己毕生的劳作投下了阴影--禁不住怀疑起自己的实力来。不免忧心忡忡,有种不祥之感,孤独落寞之感。

    马琴 对于日本和中国的文豪,从来都是谦恭。而对那些庸碌之辈,则极是傲慢不逊。但最后发现自己也是庸碌之辈中的一员,怎么能心甘。

      正当他郁闷不已的时候,他那天真无邪的孙子,太郎跳到马琴的腿上。“仰起梳着一绺鬓的小脑袋,自己也笑起来,他一笑,眼睛就眯成一条缝,露出白白的小牙,还有一对小酒窝儿。”

      奶声奶气的小太郎借观音菩萨之名劝爷爷:“要好好的,好好忍耐,不要发脾气。”没想到孩子的天真无邪和童言无忌感染了马琴,正为俗务缠心郁郁寡欢的他,顿时霍然开朗,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抛开一切俗务,屏蔽影响自己心情的人和物,全身心投入创作。不知不觉,眼里竟噙满泪水,幸福对孙子点点头。

      抛开杂念之后,“他的脑子闪过一道 光,这光竟一点儿一点儿亮了起来。”“灵感之来,与生火一个道理,不懂得笼火,即使着了一下,马上又会熄掉。”

      他时刻提醒自己“不能由着一管笔,像脱缰的野马似的。”

      懂得笼火的马琴,“使一开始一点光亮,微末如星,最后势同潮水,奔流直下。提起笔来,气势如虹,纵横纸上。脑子里的洪流,恰像横空的银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滚滚而来。”

      “只要有一口气,就一直写下去,要写的东西,此刻不写,怕是永远写不出来了。”

      “那股洪流像道朦胧的光,速度丝毫没有减缓,奔腾飞跃。让他应接不暇,淹没一切,汹汹然直袭而来。他完全给击垮了,把一切都抛之脑后,顺着那股洪流,纵笔挥洒,势同狂风骤雨。”

    就差通篇文字都抄进来了,实在太完美了,我不舍得扔掉任何一个段子。文字的刻画,拿捏得如此精准,写尽了所以创作人所经历的一切,淋漓尽致!对,就是这个味!灵感一来,如燎原的星星,只要不熄灭,借助风的手,就能成为熊熊大火,把整片辽阔的草原变火之海。

      所以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灵感却翩然而至,根本停不下来。明知熬夜伤身,但依然不敢辍笔休息,怕的是第二天起来,星火早已经熄灭。或平时,稍纵即逝的灵感突如其来,哪怕还不成形,也要好好抓住,迅速编辑成文字,发个朋友圈。世人皆以为我爱表现,我只笑他人看不穿。这只是我积累文字的一种方法。

      结尾道出马琴,芥川的创作三观:作家庄严的灵魂是什么?是不计利益得失,爱恨情仇,不为名利所困,不为别人片言只语所动,不畏强权。只对文字艺术的敬畏,感激之情,纯粹而不渗着其它杂质,才能成为一块崭新的矿石,光辉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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