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皮囊》:肉体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伺候的

这本书是一个年轻的作家蔡崇达写的随笔集,我相信,很多人都不会对这个书名感兴趣,觉得以此次名的书写的东西一般是人们漠不关心的东西,我第一次看到这本书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因为我们不知道其中的含义。

但是当你读完第一篇《皮囊》,你就会被其中的故事所吸引,你不仅清楚了什么是皮囊,更重要的,你发现了,作者所描述的东西,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而且,你会被那质朴的文字所揭示的深刻的寓意而打动,使你继续读下去。

1.《皮囊》

第一篇的题目就是《皮囊》,讲的是“我”的外婆的母亲,他的阿太,用潜移默化的方式告诉了“我”去如何对待生命。

在外婆五十多岁的时候突然撒手人寰,阿太白发人送黑发人,亲戚怕她想不开,轮流看着,而阿太,却比谁都显得平静,有人杀一只鸡没切中动脉,鸡带着血乱跳,阿太抓住那鸡,往地上一摔,鸡停止了挣扎。

阿太说:“别让这肉体再折腾他的魂灵。”对于阿太的行为,小小年纪的“我”一直疑惑不解,阿太还曾把不会游泳的舅公扔到海里,让他学游泳。

邻居都骂她没良心,她冷冷地说:“肉体不就是拿来用的,又不是拿来伺候的。”阿太很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年过九十了依然坚持自己走路到镇里。后来阿太去世了,留了一句话给“我”:

“黑狗达不准哭。死不就是两脚一蹬的事情嘛,要是诚心想念我,我自然会去看你。因为从此之后我已没有了皮囊这个包袱。来去多方便。”

阿太在生活中对生死一直保持着一份淡然,用自己的一生诠释了肉体只是皮囊,重要的是皮囊下面包裹着的心,所以阿太会在自己的女儿死了之后比别人更加平静,会把年幼的舅公扔到海里学游泳,以及坚持自己走路,她努力不让自己被肉体所拖累,正如作者在阿太去世后才明白了的阿太的生活观:“我们的生命本来多轻盈,都是被这肉体和各种欲望的污浊给拖住。肉体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伺候的。”

这就是文章的开篇《皮囊》,这是一本认心、认人的书。

刘德华给这本书写的书评里说:“人生际遇的好与坏,关键往往在于生命里碰到什么人,只要能对你有所启发,都是明灯。”作者要描述的,是那些刻在骨头里的故事,作者要表达的,是我们始终要回答的问题。

2.《母亲的房子》

《母亲的房子》描写得感人肺腑,一个可能即将要被拆迁的房子,母亲却坚持要把它修建好,“我”开始并没有真正明白母亲的固执,以为母亲盖房子是为了她或者自己的脸面,因为母亲说过:“人活着就是为了一口气,这口气比什么都值得。”生活的难处在于这座房子是盖得那么艰辛,父亲生病住院后,这个家入不敷出,给父亲支付医药费就是一笔不小的负担,可是母亲却要建房子,理由是:“你父亲生病前就想要建房子,所以我要建房子。”

为此,家庭陷入层层的窘境,母亲去拾剩菜叶给家里做饭,姐姐因为家里出不了太多的嫁妆耽误了自己的年华,“我”也深深感受到生活的不易,努力学习,为家庭分担经济负担,并挑起了一家之主的重任。

为了修建房子,母亲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被人不理解,一家人常常以泪洗面,在生活坎坷得快要走不下去的时候,母亲甚至想到了用死来逃避那种巨大的痛苦,然而,母亲还是不甘心,终究是把所有的艰难都扛了下来。在母亲坚持要把房子建好的过程当中,“我”也深刻地明白了,前两次建房子,为的不是她的或者“我”的脸面,为的是父亲的脸面——她想让父亲发起的这个家庭看上去是那么健全和完整。这是母亲从来没有表达过,也不可能说出口的爱情。

以爱的名义修建的房子,注定了屹立不倒,即使有一天它被拆了,那座精神家园,爱的港湾,会让“我”永远都有“家”可回。看完《母亲的房子》,我也更加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钉子户,为什么会有一些人会反对拆迁,即使将得到比原来更加宽敞和明亮的住所,因为每一座房子,都有它曾经的故事,它有着更加重要的东西,或许是一份爱,或许是一种精神,或许是一代又一代延续下来流淌在其中的血液,而不仅仅是一座几块石头几包水泥垒成的“皮囊”。

《阿小和阿小》、《天才文展》和《厚朴》三篇描述的是作者和他的小伙伴的故事,但是却不是简单的回忆,这三篇随笔阐述了生活的三个不同的方面,这里有你我或者你我曾经看到的影子,每一个人被刻画的那么鲜明,每一篇文章都蕴含着深刻的寓意,又是我们需要共同面对的问题。

3.《阿小和阿小》

《阿小和阿小》是时代迅速发展的一个缩影。阿小和阿小是两个不同的人。老家阿小出身于渔民家庭,但性格孤僻,带着一种高傲,曾宣誓说:“我是绝对不会捕鱼的!”另外一个阿小——香港阿小,将要去香港过上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一种觉得会让小镇里的人羡慕不已的生活,而之前没到过香港的阿小,觉得这是一种荣耀,港带回来的玩具就是最好的见证,他觉得去大城市里生活就会变得高人一等,他将很快变得高人一等,因为城市象征着新潮,象征着时代发展的前沿。对于当时都是小孩子的“我”和其他小伙伴而言,的确如此。

所以大家都心生羡慕,纷纷跑去偷偷观察香港阿小的生活,但是香港阿小自从准备去香港后仿佛变了,他认为自己不能再跟这些野孩子一起混下去,用冷漠划出了城市和小镇的界限,“我”成了例外是因为“我”的成绩好,香港阿小认为这才能配的上跟他相处的“地位”。

起初的时候“我”对那些新鲜事物的兴趣让“我”跟从了香港阿小,但是“我”后来还是与香港阿小决裂了,重新回到了拖鞋军团,因为“我”本来就不喜欢香港阿小,更重要的,“我”看到了香港阿小身上流动着一种欲望,一种强烈而可怕的欲望。他要马上城市起来,马上香港起来。

他要像他想象里的香港人那样生活。他的眼里,像他哥哥一样,骑着摩托车,带着一个女的去飙车,还会吸毒,才是新生活中值得夸耀的东西。而“我”是不认同的,“我”觉得香港阿小简直活在奇怪的错位当中:他穿戴着这个世界上最发达的东西,肉身却不得不安放于落后似乎有几十年之久的乡下。对于老家阿小,却也是只看到了香港阿小的表面,或者说,他之前的那种孤僻,使他置身于一种幻象当中,他对自己所处的环境的不屑,其实是向往像香港阿小那样生活在一种他自己没有察觉到的错位当中。

因此,当老家阿小遇上香港阿小之后,会表现出百般讨好,像条小狗一样跟在香港阿小的后面。后来,香港阿小去了香港,以一个“乡巴佬”的过去受人排挤,城市的冷漠和算计让香港的阿小过得十分狼狈,直到父亲意外去世,只剩下他和母亲举行葬礼,他似乎终于尝尽了苦头。

这些,他之前怎么也不会想到。相反的,那个曾经对小镇充满厌恶的老家阿小,最终决定当渔民的阿小,却预示着慢慢过上了一种平稳又幸福的生活。

最后的结局是发人深省的,香港的城市生活以一种带着惶恐的快节奏进行着,而这城市,曾是小镇里的小孩以为的,最美的天堂。

城市里的人,是小镇里的小孩曾经认为的,活在天堂里的人。我们不禁会产生同样的疑问:那些我们曾以为如此美好的东西,等真正经历了,真正得到了,真的如同想象般那么美好吗?

4.《天才文展》

《天才文展》讲述了一个从小对人生有着远大抱负有着充分规划的少年,最后却沦为茫茫众生的曲折历程。

文展是在“我”对生活失去方向、充满迷茫的时候走入“我”的生活的。文展的早熟和对生活充满信心的把握,与当时的“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我”觉得文展是比自己更高几个层次的人。

文展召集小伙伴去他家完,让他们听从他的指挥,从九岁就开始整理历史大纲,“我”看到了这样的壮举后,甚至觉得文展就是一个伟大的人,而文展也在一个下午将他的宏图大志全盘托出,他将要去大城市里生活,他向“我”讲述如何一步步走出这个小镇,并在大城市里留下来,以及召集小伙伴是为了锻炼自己的领导能力。

一个对生活如此静心策划的人,在当时对生活充满着不确定的“我”,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震撼,用作者的话说:“他的话,完全摧毁了我。”可是,文展有一个先天的缺陷,他是兔唇。或许正因为这个缺陷,再加上他贫穷的家庭环境,让文展的心里从小就酝酿着一种不为人知的自卑,他唯有通过把自身锻造得如同天才一般,举手投足都远远高于同龄人,把生活过得如此谨慎,才能平衡他的自卑;或许也正因为这个原因,造成了文展最后令人叹惋的结局。

文展的精心付出让他如愿的考上了市里的重点中专,开始了他人生宏伟计划的第一步,然而,就在此之后,生活好像一次次跟他作对,他不知道如何与大城市同学的讥讽相处,因为他对自己的缺陷过于敏感,他厌恶自己的作为作为小镇里贫苦人家的身份,对于这些无法改变的部分,他始终是排斥的,文展跟“我”说:“到了大城市,你会发现,咱们这种小镇捏出来的人多丑陋,然后你会恨生你养你的地方,他拖累了你。”他渴用一种极端的方式摆脱它,但却一次次碰壁。

作者从对文展的无比崇拜,慢慢看到了他身上某种异样的东西。他在文中说道:“我害怕哪一天我会憎恨生养我的小镇,会厌恶促成构成我生命本身的亲友。”文展虽然有着宏图大志,并且不乏精巧的规划,但最终还是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去做维修台的看护工作,这样的结局似乎不是那么的意外,因为文展一直没有摆脱一个致命的缺陷:他对自己的缺陷过于敏感,以致形成了极强的自卑。作者也曾想象过以这种的心态过的每一个日子,会有怎样的生活。

他在文章写道:“有时候人会做些看上去奇怪的反应,比如,越厌恶,越排斥的人和地方,我们却越容易纠葛于此,越容易耗尽自己所有就为了抵达。”天才文展的命运,让我们不由深思。

5.《厚扑》

《厚朴》里描述的两种人生,是有关青春与理想的两种相反的人生。

其中文中的主人公厚朴活在想象里的人生,与我们这个年华又是那么的息息相关,让人不由回味和回归内心去思考。

厚朴,来自英文hope,代表着希望,而在文中,这个名字带着很浓的讽刺意味,因为它实际的含义不是希望,更确切的,是想象,一种随心所欲漫无边际的想象。

这样的想象本来会觉得挺离谱,但是当他发生在一个处于青春正盛的少年的身上,以青春的名义去拥抱理想与无限的可能之时,一切似乎又变得很合情理。

青春会有叛逆,也会有冲动,是应该发泄,应该绽放,这样才会收获更多精彩,而厚朴,就是借着这样的一个青春的标志,以自己狭隘的理解去演绎一幕幕他自认为是在把握生命,活出精彩,却在别人看来夸张得已经脱离现实的闹剧。

在他郑重地宣布自己要尽可能地活出精彩时说道:“我要谈一次恋爱,最好马上破处;我要组建个乐队,最好再录张专辑;我要发表些诗歌,最好出本诗集;我要我的世界分分秒秒都精彩,最好现在就开始精彩。”好像在宣布:“我要时时刻刻身上都散发出青春的气息,不然我就是在浪费生命。”可是,这是真实的青春吗?厚朴没有意识到,他有热血,有梦想,他不走寻常路,但是他一直生活在想象当中,他是在追求想象中的青春和梦想, 而对于现实情况的大相径庭,他却浑然不觉!而且,表面上他在追求新潮,摆脱世俗的枷锁,却依然用旧的标准来衡量自己,这样的厚朴,注定是会走入与现实的层层矛盾之中的。

在厚朴的成长当中,作为伙伴的“我”其实很清楚厚朴的盲点,但“我”却多次没有站出来帮厚朴指出,即使“我“对青春的理解更加真实,“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什么样的人生就一定是正确的人生,用“我”的话说:“我没有直接反驳他,也许,我也在隐隐约约期待着,有人真的可以用务虚的方式,活出我想象之外更好的人生。”,但是在厚朴一次次跌宕起伏的生活中,“我”实际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理解:“厚朴,或许能真实抵达这个世界的,能确切地抵达梦想的,不是不顾一切投入想象的狂热,而是务实、谦卑的,甚至你自己都看不起的可怜的隐忍。”然而“我”还是没有说出口,厚朴临空架起的梦想就这样一次次被现实所打败。

与厚朴截然相反的,是“我”的生活观,“我”一直勤勤恳恳的努力,一切从实际出发,确保对自己一切的控制,确保对某种想象的未来达成,确保自己能准确地生活在通往目标的那个程序里。无疑的,“我”会比厚朴走得更好一点。但是最后,当看到厚朴的情况,作者想起了自己,向着两个方向狂奔的生活,让“我”也对自己的生活观产生了困惑:那么兢兢业业脚踏实地的务实生活要抵达的什么呢?这样的抵达有什么意义?是否这样的生活也散失了一部分青春中应该焕发的光彩?要如何去寻找平衡?这不是简单的问题,对于每个处于这样年华的我们,都应该认真思考。

小结

《皮囊》是一本不能只读一遍的书,因为书中包含了太多的深意,我每读一遍,都会有新的启发。这是一本能够让人静下心来不会继续茫然而不知所措的书,它会指引你如何去认识自己,认识生活。

最后,我想用后记中的的一句话结束这篇感想:

“每个读者只能读到已然存在于他心的东西,书籍只不过是一种光学仪器,帮助读者发现自己的内心。”——马塞尔.普鲁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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