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哥哥始终是一条心。他恨的我也恨,他爱的我也爱。他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所以,不要恨我,”
“或许你应该感谢我,没有被哥哥找到,零零一。”
我站在这堆废墟顶上,脚下是同为我的家人,我们总是亲切地叫他小一。在哥哥的设计下,小一和他最好的朋友小三吵架,伤心的小一便独自离开群体并深入了这片废墟深处。
所幸,我比哥哥更快找到了他。
这堆小山似的废墟顶上插着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不过它现在,因为我的到来而变得摇摇欲坠。我用手扶住了它,以免它太快地掉下去,使我错过好戏。
唯一令我在意的是——我发现小一时,他的一只脚被压在了几根粗壮钢筋的下面。
“你想要干什么?”
他应该意识到了这个广告牌随时会向他砸下来的风险,无法动弹的他向我流露出一丝恐慌的神情。
“小九,你想干什么?你不会想杀死哥哥的,对吧?快下来!快救救我!”
但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胡思乱想,竟然向我求救。他因为惊恐不住而浑身发抖却又一边对我展露希望的样子,让我感到了几分无趣。
“我讨厌明知故问的人。哥哥啊,就请你去死好吗?”我朝他露出腼腆的招牌笑容,希望能让他明白——
“不,不!你不能!”小一恐惧地一边看向我,又一边看向那块摇摇欲坠的广告牌。
“神不会宽恕你,也不会宽恕我。我们每个人早就被抛弃了,所以注定是要相互残杀的,为了有朝一日——”
在他面前,我直接推下了这块广告牌。无需太多用力,只需轻轻一推。
“重得神的喜爱……”
小一拼了命地把脚从钢筋里抽出来,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他惊声尖叫着,眼睁睁地看着广告牌直直地朝他的方向倒下。
最后,广告牌重重落地,四周扬起了一片灰尘,也发出了一道巨大的撞击声。
我一向对灰尘花粉之类的粉尘过敏,来不及确认,我只能遮住鼻子,迅速离开此地。
虽然没能确定他是否还活着,但我很确定就算他还活着,羊也不需要废人。
于是,我们九个孩子就轻易地抹除掉了两个。
不久之后,在羊最年轻的领袖卡戎的带领下,羊与王廷爆发了战争。
某一天深夜,戴眼罩的人将剩下的我们集合在家中。
他身上穿着如初见时那样整洁干净的制服,一点也不像是经历了炮火洗礼,从战场归来的士兵。
倒像是个间谍。脸上永远挂着小心翼翼,严肃紧张的表情。
“我知道你们一直很疑惑为什么羊要收养你们。”他说,“现在,也该告诉你们一些真相了。”
“我们羊世世代代皆是以‘记忆’作为传承的火炬。”
“因为我们相信,只要记忆存在,哪怕肉体死去,我们的灵魂也不会真正湮灭!”
“所以,我们要选择合适的继承者,继承前代领头羊的记忆。你们以后也会用相同的方式留下记忆的备份,挑选合适的领头羊,让记忆一直传承下去。”
“你是谁?”哥哥突然从我们之中站了出来,他直直对上对方的双眼,没有一丝害怕。
“我?”他微微惊讶了一声,又立马说,“我的名字你们以后会知道。你们只需知道我是羊的监督者——‘牧羊人’。”
接着,他又说:“我们只会留下适合的孩子作为继承者。虽说我不希望你们相互残杀,但要成为领头羊若没有些小手段可无法在残酷的下层里活下去。”
说完,他向我们行了一个军礼便匆匆离去。
我们剩下的几个都不再说话,各自沉默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大家都明白刚刚那个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若不能成为领头羊,那么等待我们的将会是走向死亡的末路。
一切如我和哥哥所料——羊选择我们果然是为了选拔继承人。
那么,我们要做的事还是与从前一样。
哥哥不会杀掉我,他需要我,因为我是他最听话的棋子。
不久后,剩下的七个人中又有一个死在了王廷为清剿乱党而四处轰炸平民区的炮火中。
于是,七个又剩下了六个。
接下来的几天,外界依旧炮火不断,但这些与转移到秘密据点的我们无关。这几天路过大人们的身边,总会听到他们谈论不好的消息,他们每个人的脸色疲倦又悲伤。
据说,在一处攻打王廷的战争中,羊的领袖卡戎被俘虏了。
形势越来越紧迫,选择合适的继承人也成了燃眉之急。
哥哥认为这是个好时机。
零零二与零零五是我们之中性格最强势的孩子。
哥哥制造了两人的纠纷。
两人在哥哥的离间和挑拨下竟当着大人的面打架。结果,两人两败俱伤,一个瞎了眼睛,一个瘸了腿。
羊没有义务扶养废物,大人们把他们抛弃在了战乱中。
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
六个又剩下了四个。
一切为了被哥哥留下,因此,我需要帮哥哥一把。
我把目标转移到零零三身上,那是一个开朗阳光却很懂得看人脸色也很会明哲保身的孩子。因此,他活到了最后。
我打着害怕被暗杀的旗号向他寻求帮助和庇护。
他和大人们的关系最为亲近,时不时就跑去大人身边玩,一时之间我竟然找不到下手的时机。
我不能暴露自己,一切都要看上去是哥哥做的才行,这样,哥哥才会被选中。
该要怎么杀死他成了我最大的难题。
直到某一天外界传来了卡戎身死的消息。
秘密据点内的大人们为了收拾残局几乎倾巢出动,留下了孤身一人的零零三。
我不能让宝贵的机会白白溜走。我悄悄钻进他的房间,看见他正躺在床上,他的桌上放着几片未吃完的氢氧化铝药片。
他睡得并不安好,而是痛苦地蜷缩在床上,看起来,他正饱受胃痛的折磨。
既然这样,就让我来亲手帮他终结那些痛苦。
我将准备好的布条藏在身后,然后爬上他的床。
他自然注意到了我,一脸难受地告诉我他现在不能下床与我一起玩。
我低声安慰他,让他乖乖睡好,不然会更加难受。
在这几天与他的相处中,我已经取得了他极大的信任。毕竟,在他们眼中我还只是年龄最小的孩子。
零零三依言闭上了双眼。
见他没有了任何防备,我拿出布条迅速地缠在他的脖子上,狠狠用力收紧。
他终于反应了过来,全身拼命挣扎着。
虽然说他比我大了两岁,但他挣扎的力度所幸我还能勉强应付。
渐渐的,他停止了挣扎。
直到确认他彻底没气,我才终于卸下了负担。
最后,我把他的房间伪装成自杀现场,让外人以为零零三是吊绳自尽。至于理由嘛……呵呵,那都不重要了。
整个过程皆在我天衣无缝的计划内,唯一让我疑惑的是零零三的胃痛和那些药片。
会不会太巧了?
临走之前,我拿走了那些让人起疑的药片。
最后,四个只剩下了三个——我,哥哥,以及小七。
小七是我们九个人中可以称作“吉祥物”般的存在。
大家都以作为小七的朋友为傲。不仅因为她长得漂亮,还因为她是个活泼大方的姑娘。
从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她与我们不是“一路人”。
哥哥总是单独找她谈话,似乎对她动了杀心。
但我不能让哥哥杀了她,因为只有她是无辜的。
那一天,我走进房间,来到了正在有说有笑的那两人面前。
我的兀自到来打破了良好的气氛。哥哥看到我立马收敛了笑容转为淡漠,我知道他现在一定很愤怒。
“哥哥,把她留下吧。”我开口哀求道,“我不想要她死去。”
哥哥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开口,他只是紧紧盯着我,用他那双深邃暗沉的眼眸。
这让我想起了我第一次叫他哥哥的那天,那个时候,他会不会也像现在那么生气,只是那时的他很好地将愤怒藏在了心里。
洛七疑惑地看向我又扭头看向哥哥,似乎不理解我们在说什么,又发生了什么。
“呵,”他突然轻笑一声,收起了紧盯的视线,“我的弟弟也到叛逆的年龄了吗。”
“好啊。我不杀她。但条件还是不变。”
他如此说道,脸上是若有若无的笑。
“嗯。我会听话的,一直一直。”我向他保证。
“好了,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小七,我先离开了。”丢下这句话,哥哥便向我们挥挥手,走出房间。
我静静望着哥哥离开时的背影,不禁陷入一阵思考。
这时,小七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直言不违地问:“为什么要救我?”
“诶?”
原来她听懂了啊。
“为什么要救我?”她又重复地问了一遍。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因为无论我怎么说,她肯定不会相信。
所以,我只好说:“你与我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她有些生气地问。
“很不一样。我们的来历你很清楚吧?我们都曾是贵族抛弃的子嗣。但你不一样,你不属于任何人,你只属于下层。”
“你是在强调下层的人命不值一提吗!”她愤怒地张口,脸上是难掩的敌意。
“不。我可没这样说,请你不要随便歪曲我的话。”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就是那样。”怕她再次误解我的意思,我又解释说,“你的血脉不同于贵族。这里收留的孩子,在来到这里之前,为了活下去,他们的手中就早已沾染了鲜血。而你,始终都是原始的下层居民,不同于我们这些有着罪恶血脉的人。”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意思。请你不要再随便误会了。”
说完,我便不再看她一眼,径自离去,留下她一人在孤独的房间内。
哥哥如他所愿成为了领头羊。那一天,他被大人们带走了秘密据点。
直至过了一年,他才穿着羊的制服重新出现在我和小七的眼前。
经过一年的时间,哥哥早已今非昔比。
他对我和小七说,他接受了永生手术,并且继承了初代领头羊卡戎的记忆,告诉我们从众多流浪儿里选择继承人的计划被称为“放养计划”,这个计划的提出者正是卡戎其人。
哥哥回来后,变得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哥哥。
现在的哥哥没有了“哦呀”的口癖,变得更加沉默内敛,变得更加捉摸不透,唯一不变的是他仍然喜欢露出浅浅的笑。
就像有着锐利眼神的鹰在众人面前藏起了锋利的爪子。
没有人能了解哥哥在想什么,就连我也难以明白哥哥的想法。
一年后,哥哥带着我来到下层的一座花园。哥哥说这里是羊的地盘,王廷或许会知道这个地方,但就算知道他们也绝对不会进攻这里。
花园名为“永生”,哥哥又说上层也有个叫“永生”的花园。
永生花园里沉睡着一位无法被唤醒的少女。他希望有个人能将她从两年的沉睡中唤醒。
在他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一片花丛中。
哥哥所说的少女睡在淡紫色花丛中,神情平静。她闭目的双眼柔和,脸部线条惹人怜爱,她微微闭上的唇似乎下一秒就会吐露出美妙的话语。乌黑的长发末梢伸进了土壤,像花朵的根须扎根于土壤,像婴儿汲取母亲的乳液那样神圣纯洁。
她只是静静安睡,不知何时醒来。
“她什么时候醒来?”我问。
“不知道。时间还早。”
“她又是谁?唔,她——是什么?”
“用科学家的话说,她是唯一成功的植造人。用羊的话说,她是羊存续的目的和使命。用我的话说,她只是无足轻重的工具而已。”
“植造人……又是什么?”我又问。
哥哥闭上眼,如同叹息般地说道:“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回到了据点后,日历一页一页地被翻过去,自那一天后,我就一直忘不掉那名沉睡在花丛中的少女。
哥哥最后所说的话也久久地堵在我的心中,“我很快就会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的一年,哥哥很少与我见面,就算见面,每次说不了几句话,就会有穿着同样制服的人找他。
很快,又过去了三年,我的年龄已到了十五岁,个子也超过了哥哥。哥哥的模样因为永生手术的关系被永远停留在了十一岁。
望着那个穿着紧身制服的小小少年,我竟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仿佛,他已经不再是我的哥哥一样。
哥哥似乎也明白我和他的距离越来越遥远,因此,接下来的两年时光里,他几乎不再回来看我。
我不禁想起了过去几年内,他曾反复对我提起的话——“他要完成羊传承的使命,为此他可以不择手段。”
羊的使命是推翻王廷——我无比清楚这一点,我认为自己甚至比哥哥更加清楚。
哥哥的目光已不再为我而停留哪怕一分一秒。他变了,变得不像是他。或者,我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莫名的情感盘旋在我心口久久挥之不去。
我只知道,是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改变了哥哥。
而要真正做到了解哥哥的想法,那么——我也必须要继承卡戎的记忆。
为了成为哥哥唯一的重要棋子,我必须要能够摸透哥哥在想什么。
而这一点又绝对不能让哥哥知道。
我翻开泛黄的日历页,我的“十七岁生日”即将到来,那一天,我将被带走据点,前往更加秘密的基地进行永生手术。哥哥也是在那个地方获得了卡戎的记忆。我相信羊肯定有卡戎记忆的备份,以免哥哥遭遇不测后羊再次群龙无首的情况二次发生。
虽然我不知道羊是怎么做到存储人类的记忆,但只要能得到那些记忆,一切答案就能水落石出。
新人更文不易,看到这里了,请各位姥爷大大们留个赞再走吧。
你们的鼓励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