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时光新旧交织
“介意走路吗？从这里过去，打车要绕路，大概得10分钟，如果溜达着过去也就一刻钟的路。”
“没事，今天刚好穿得轻便。”赵菁菁抬脚展示了一下自己脚上的休闲鞋，像小孩展示战利品。
“嗯，那今天应该不用人背了。”白敬岩小声嘟囔着，心里却想着那个在他背上说着醉话的女生。
“啊？你说什么？”她慌张的假装没听清，心里的不安又增加了几分。
“没什么。”白敬岩对她的‘装傻’没太在意“这边走。”
初夏的傍晚，空气中夹杂着清新的草木香，透着一丝花蜜的清甜，分外清爽。霞光从云间倾泻而下，整个城市都透着暖融融的橘色调，夕阳像终于到家的上班族，没了浮躁的热，时间刚刚好，温度刚刚好，一切都刚刚好。
两人没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他木质调的香让她很安心，她清爽薄荷的甜让他很愉悦。两人不时的靠近又拉远，手背似乎随时都能碰到，却在即将相遇的一刻迅速闪开。
赵菁菁继续努力的回想关于学生卡的事情，可是记忆太模糊，她能想起的只有舞会上那个交错的尴尬眼神。还有吗？除了偶尔的错身相遇，还有其他交集吗？有吗？记忆里看到他最多的机会是在晚餐后的球场上，他经常出现在宿舍楼那扇窗子的后面，还有就是科技阅览室窗边那个固定的位置……
白岩松回想着，那个讲着心事的醉酒女孩儿，她心跳的速度和呼吸的节奏，她微凉的指尖，还有她头发淡淡的薄荷香。他下意识的理了一下包带，手肘险些碰到她。在两层包带之间藏着他拾到的一枚蓝色发卡，这些年他换了几个包，但这个发卡一直别在相同的位置。
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时，一辆洒水车拖着彩虹“叮当”驶过。细密的水珠溅在她手上，她笑着甩了甩…
白敬岩突然开口：“你后来……”
“嗯？”
“……还打羽毛球吗？”他原本想问的，分明不是这个。
绿灯亮起，赵菁菁率先迈出步子，声音混在车流声里：“偶尔，但找不到适合的对手了。”
两人并肩走在路边的梧桐树下，像走在曾经的大学校园里，像一场迟到了七年年的邀约，被时光拉成长长的模糊阴影，却在下一个转角相遇，终于有了兑现的机会...
两个人的晚餐和错过的时光
餐厅紧邻市中心的广场，落地窗像幅巨大的动态画框，将城市的繁华与热闹框在其中。双层玻璃隔绝了外面的喧哗，赵菁菁坐在窗前低头翻看着菜单，霓虹的流光映在她脸上，让她的轮廓更加分明。
她悄悄看着玻璃上他的影子：喉结随着呼吸轻微滚动，嘴唇很饱满，鼻子很直……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
白敬岩询问了赵菁菁有没有忌口，随即点了餐厅几个特色菜，并让赵菁菁再加。赵菁菁看了看点餐屏，已经点了七八道，够多了，却加了个【小份海肠炒饭】。
明明上学时，白敬岩经常在小炒窗口点这个，可他却故意说，“我感觉多数女生晚上都不吃主食的。”
“我可不是你认识的多数女生。”赵菁菁假装没好气的回嘴，“适当的碳水可以保护我的智商。”
白敬岩略显尴尬的笑了笑，不知该如何破冰：“尝尝他们家自酿的啤酒吧，很适合配小海鲜。”
“不用了，我不喝酒。”她语速很快很坚定，明显习惯了这种拒绝。
“你很能喝，我知道，少来点？佐餐而已。”
“您怎么知道？”赵菁菁有点诧异“……那就少来点儿吧。”她偏头假装看着街景，心中的不安再次加重。
“看来你是不记得了。”白敬岩随即笑着加了扎啤酒。
待菜上齐，赵菁菁的“吃货体制”立马上线，两人互敬一杯，话题终于打开。
“这个季节的海螺很不错，你尝尝。若是十月过来，就可以吃海蟹了，这家的葱烧做的非常不错。”
“没想到这个季节的虾爬子也这么肥，我以为也要等秋天呢。”赵菁菁毫不拘谨的剥着虾，不时嘬一下手指，没半点淑女的样子。
“这才像你嘛。”白敬岩小声说。
“嗯？你说啥？”赵菁菁擦了擦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啤酒，一脸的满足。
他们小心的聊着天，提起三食堂里神奇的海鲜料理，图书馆前宽阔的梧桐大道，女生宿舍旁幽静的临海长堤，绘图教室窗外高大的常绿松柏……他们说着都熟悉的情景，小心回避着敏感的话题。
席间赵菁菁接了两个电话，一个是老板打来的，问她roadshow客户有什么反馈，新的项目调研结果如何，周一需要开会讨论；一个是还没下班的同事，抱怨之前的供应商说工期可能有延误，需要尽快找新的供应商，并询问她什么时候回公司……
赵菁菁没有回避，一边从容的答复着各种问题，偶尔还会开上两句无伤大雅的玩笑；一边继续小口吃着东西，尽量不让电话那头的人听出自己在吃东西。白敬岩只是静静地听着，时不时还剥颗虾放到她跟前的碗里，他还发现她说话时嘴角会无意的挂着职业微笑，看不见那个酒窝。
对于这样的打断，赵菁菁对白敬岩表现出了歉意，不断说着抱歉。他却只是说：“你比大学时更厉害了。”
赵菁菁一边吃着白敬岩为她剥的虾，一边说着感谢，“厉害怎么讲？”
“你是来参加刘雨嘉的婚礼？”白敬岩没回答，而是抛出了新的问题。
“学长怎么知道？”
“她男朋友，不对，她老公是我同学，这你也能忘？”
赵菁菁恍然大悟，“对哈，我都忘了这一层呢。那学长也会去吧，话说今天不是新郎那边有单身派对嘛，您怎么没去？”
“陈凯没跟我说是单身派对，我以为就是一般的聚会呢，就没去。”他下意识的摸了一下鼻子，因为他说谎了——他知道单身聚会的事儿，而且还是刚刚才发消息推脱的。
“那学长一会儿不过去看看吗？”
“到时候再看吧……别说他了，你这两年怎么样？”
“挺好的，除了忙都挺好的。您呢？我刚才就想问，请女生吃饭，有没有跟女朋友报备，不然到时候可不好哄。”
“女朋友？”
“小师妹呀？”
“哦，她呀，她去美国读书了。我们也两年没见了。”白敬岩曾和比他低两届的小女生，传出过些许绯闻，显然此时他并不想过多解释。
“学长怎么没一起去？”
“我这边是硕博连读的，而且……”赵岩松盛了一小碗炒饭，递给赵菁菁，“还是说你吧，听嘉嘉说，你和前男友分手后一直没交男朋友，你这个样子，可不像没人追的样子。”
“我什么样子？”赵菁菁抬头看向他，眼里写满是好奇。
赵岩松明白她并不想再继续男友的话题，随即放下筷子，似乎非常认真的打量起对面的女生，心中盘算着该如何措辞，生怕说错，“从容自信，成熟却不失可爱，和大学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那时候我什么样？”
白敬岩陷入回忆，大学的时候他们确实没有太多交集，第一次正面接触是因为学生卡，第二次是一起跳舞，第三次是在路边“捡”到她。第一次的时候她直接回绝了吃饭邀请，第二次几乎没怎么说话，第三次她喝得迷迷糊糊，虽然那次她说了很多话，但是显然她已经忘了…其实更多的时候，他只是远远的看着…他想着那时她的样子，球场上晃动的马尾辫、舞会上明媚的笑脸、路边上迷离惺忪的醉眼，还有图书馆里那个安静端庄的少女……
“不太好形容，不过也很漂亮，只是现在好像瘦了很多，工作很辛苦嘛？”
“漂亮，好像不太适合形容我，其实我大四的时候就瘦了，之前应该是婴儿肥吧。”赵菁菁抬头看着对面的男生，眯着眼笑了起来，脸颊上浮起那个浅浅的梨涡。他其实也变了，虽然在车站她一眼便认出了他。
“听说你没干本行，工作还开心嘛？”
“还行吧，我们那个专业，女生本来就少，毕业干本行的就更少了，我这已经很不错了，算是半专业了，时不常还是会用到专业知识的，所以比我们部门的一些同事有优势。你还听说什么了？”赵菁菁夹了一块儿螺肉送进嘴里，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狡黠的弧度。
赵岩松轻咳了两声，喝了一口酒，掩饰着紧张的情绪，“也没什么，偶尔会听嘉嘉提到你，说你也很少跟他们联系。”
“你们经常见嘛？还‘嘉嘉’，刘雨嘉可是你兄弟的媳妇儿。”赵菁菁歪着头，斜眼看着他，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白敬岩感觉脊背发凉，尴尬的挪了挪，“刘雨嘉其实是我表妹……”
“什么？！”赵菁菁差点把筷子扔了，“从来没听嘉嘉说起过呢，这家伙藏够深的呀！”说话的声音明显提高了几个分贝，引得邻座的客人不禁转头看她。
无数的记忆碎片在赵菁菁的脑海中闪现，她有点不敢想，自己有多少不该让面前这个人知道的秘密，被刘雨嘉那个‘小混蛋’透露了出去……
“其实是我不让她说的。”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呀？！”赵菁菁收起了不可置信的表情，随即又捂着嘴笑了起来，“那你倒时候算女方家属还是男方好友呀？不对，你应该坐主桌，你是介绍人！”
“也就是致个辞，你们应该明天上午要去婚礼酒店彩排吧？”
“婚礼当天没给我安排什么任务，我明天也没什么事儿，看嘉嘉安排吧。”
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的谈话突然出现了停顿，亦或是其他什么原因，餐厅里的音乐突然变得清晰：
像我这样聪明的人
早就告别了单纯
怎么还是用了一段情
去换一身伤痕
……
像我这样懦弱的人
凡事都要留几分
怎么曾经也会为了谁
想过奋不顾身
……
白敬岩的指节无意识地叩击着桌面，赵菁菁突然发现自己的呼吸频率正莫名与之同步。两个人都没在说话，静静地听着歌，吃着菜、喝着酒。
直到整首歌都唱完，赵菁菁拿起酒杯跟他的碰了一下，然后收了杯底酒，“确实还不错，口有清甜。”
“再来点儿嘛？”白敬岩端起酒樽问道。
“不了。”
“那我收了？”白敬岩把最后一点儿酒到给了自己，“一会儿有什么安排嘛？”
“没想好。”赵菁菁看了看表，离约好SPA的点儿还有段时间，“确实有点儿早，这会儿去找嘉嘉估计她还吃饭呢，有什么推荐嘛？”
“赏景还是小酌？”
“小酌就算了，刚吃完饭，可以去转转，消消食儿。”
“那我知道有个不错的地方……”
赵菁菁的手机铃声适时的响起，屏幕上「刘雨嘉」的名字不断闪烁。
电话传来刘雨嘉明显带着怨气的声音，“你到了怎么不跟我说呢？要不是陈凯问我要不要叫上你跟他们一起吃饭，我都不知道，还说本来白敬岩也会去的……”赵菁菁一脸乖巧的听着刘雨嘉的抱怨，笑着瞟了白敬岩一眼。
白敬岩竟有些羞涩，像被老师抓住的早恋学生一样，带着一种不知所措的尴尬，赶紧跑去结账了，等赵菁菁讲完电话，服务员端着代表已结账的花瓶过来了。
“你们都用鲜花的吗？”赵菁菁惊讶的看着花瓶里裸粉色的洋牡丹。
“是呢，”服务员一边笑一边收拾桌子，“我们老板会根据季节，每天都用不同的鲜花，只要没花粉的都行，我们最讨厌百合了，还要我们自己把花蕊弄下来，你要喜欢等我们收拾好，可以拿走，没关系的。”服务员有些唠叨。
赵菁菁笑着听她说完，“谢谢，不用了，要是白玫瑰我就不客气了。”白敬岩也结账走了过来。
“嘉嘉让我过去呢，”赵菁菁边收拾包边说，“看来不能去别处转了。”
“没关系，我刚问了陈凯，嘉嘉她们做SPA的地方我知道，”白敬岩也从座位上拿起自己的电脑包，明显已经没了刚才的尴尬，“和陈凯他们约的地方离挺近的，刚好顺路……”
“顺路”这个词在他唇齿间显得过于柔软。走出餐厅时，赵菁菁发现他们依然保持着那个微妙的距离——正好是当年图书馆相邻座位的间隔，足够听见翻书声，却看不清睫毛投下的阴影。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