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渔汛总在五月抵达。天还未亮,贝壳们已伏在沙滩上窃窃私语,将咸涩的秘密一遍遍吞吐。我赤脚踩过那些湿润的絮语,让脚趾缝里漏出些星子的碎光。
潮水漫过礁石时,盐粒正在风里结晶。老船工们总说海风会说话,此刻我信了——它掠过桅杆是清亮的童谣,穿过渔网便成了浑厚的号子。当鸥鸟掠过天际,风又化作一串银铃,摇落满海细碎的蓝。
渔市开张前的码头最是安静。风牵着昨夜未及消散的酒气,将斑驳的船身推向我的鼻尖。铁锚在浅水处锈成珊瑚,缆绳蜷缩成海蛇的模样。我忽然看见祖父的烟斗搁在船头,青烟袅袅,却原来是被风吹散的朝霞。
正午时分,风在晾晒的鱼干间游荡。咸腥的鳞片簌簌剥落,与盐粒跳起古老的回旋舞。晒场边的老妇人们织补渔网,银发里缠着海藻的翠,手指翻飞时,连皱纹都成了波浪线谱。
暮色浸透归帆时,风忽然安静下来。它钻进我的麻布裙摆,把整片海折叠成方帕,轻轻掖进衣袋。渔火次第亮起,我看见自己的影子斜斜躺在海面上,被晚风揉碎成千万片粼粼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