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叔本华:悲观背后的人生智慧

一、引言


在哲学的璀璨星空中,叔本华的思想如同一颗独特而耀眼的恒星,散发着深邃且迷人的光芒。初次接触叔本华哲学时,我就被其独特的魅力深深吸引。作为一名工科毕业,从事通信产品工程设计的工程师来说,996、两点一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枯燥乏味的生活,在闲暇之余为数不多爱好之一便是阅读,记得是在一个周末的下午,在深圳宝安图书馆随便翻阅时,翻到了一本叫做《人生的智慧》的书,书中作者对人生的感悟,让我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再看回扉页,才知道是叔本华的作品。从此,对叔本华的哲思越来越感到认同。他对世界、人生的独特见解,打破了我以往对哲学的认知边界,促使我不断深入探索其哲学的奥秘。

叔本华,这位 19 世纪的德国哲学家,在西方哲学史上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是哲学史上第一个公开反对理性主义哲学的人,开创了非理性主义哲学的先河,也是唯意志论的创始人。他的代表作《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构建了一套震撼人心的哲学体系,对后世哲学和文学产生了深远影响。尼采、弗洛伊德、托尔斯泰、莫泊桑等众多名家,都在不同程度上受到他思想的熏陶。尼采甚至尊称他为 “我的伟大哲学老师” 。

叔本华的哲学思想,犹如一面镜子,映照出生活的种种真相,对我们现代人的生活有着诸多深刻的启示。在遇到人生的低谷和挫折时,是其深邃直击人生本质的哲思让我坦然面对。当代人焦虑、浮躁、抑郁时都可以从叔本华的哲学中找到心灵的慰籍和解药。在接下来的内容中,我将和大家一起深入探讨叔本华哲学的核心观点,以及这些观点如何为我们在现代社会中更好地生活提供指引。

二、叔本华其人


1788 年,叔本华出生于德国但泽(今属波兰)的一个显赫富商家庭。他的家庭不仅物质条件优渥,还具有浓厚的文化氛围。他的父亲是启蒙运动和共和主义的支持者,思想颇为先进;母亲则是一位热爱文学的女性,在当时的文艺圈中较为活跃。俄国的彼得大帝和皇后访问波兰的时候,就曾在叔本华家过夜。这样的家庭环境,赋予了叔本华优渥的成长条件,却也在不经意间埋下了性格与思想的种子。

叔本华自幼便展现出对学术的浓厚兴趣,然而,他的父亲却期望他能继承家族的商业事业。在父亲的坚持下,叔本华曾一度放弃学术研习,踏上了经商之路。但命运的转折总是在不经意间降临,1805 年,父亲的突然离世成为了叔本华人生的重大转折点。此后,他毅然决然地回归学术研究,开启了追逐哲学梦想的征程。

1809 年,叔本华进入哥廷根大学,在这里,他如饥似渴地汲取知识的养分,广泛涉猎哲学、医学、物理学、植物学、天文学等多个领域。他对哲学的热爱愈发深沉,在费希特思想的感召下,于 1811 年转至柏林大学继续深造 。在柏林大学期间,叔本华与费希特的接触,却让他对其学说和处事风格感到失望。然而,这并没有阻碍他在哲学道路上的探索。1813 年,叔本华凭借《论充足理由律的四重根》一文,获得了耶拿大学的哲学博士学位,正式在哲学领域崭露头角。

随后,叔本华来到魏玛,与母亲共同居住。母亲的文艺沙龙为他提供了与当时诸多文化名流交流的机会,其中,与文豪歌德的结识,对叔本华的思想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他们一同探讨哲学、文学、艺术等诸多话题,思想的火花在交流中不断碰撞。在这期间,叔本华也开始着手撰写他的代表作《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1818 年,这部凝聚着他多年心血的著作终于问世,标志着他独特哲学体系的正式建立。

然而,叔本华的学术之路并非一帆风顺。1820 年,他获得了在柏林大学执教的资格,满怀信心地想要与当时声名赫赫的黑格尔一较高下。他故意将自己的课程安排在与黑格尔相同的时间,期望能吸引更多的学生。然而,现实却给他泼了冷水。黑格尔的课堂座无虚席,而叔本华的教室里却寥寥无几。这次失败让叔本华深受打击,愤而辞职,从此陷入了长达十余年的沉寂期。

在这段艰难的日子里,叔本华并未放弃对哲学的思考与探索。1831 年,因柏林爆发霍乱,叔本华被迫逃往法兰克福,并在此定居。此后的岁月里,他继续笔耕不辍,相继发表了《论大自然的意志》等作品。1851 年,叔本华出版了《附录与补遗》,这部作品犹如一颗璀璨的新星,在哲学界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它让叔本华终于在晚年收获了迟来的认可与赞誉,他的哲学思想也开始被广泛传播。1859 年,《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第三版发行,更是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强烈反响。

叔本华的一生,充满了孤独与坎坷。他与母亲关系疏离,最终断绝往来;感情生活也充满波折,始终未能觅得灵魂的伴侣。然而,正是这些人生经历,促使他不断深入思考人性、生命、世界等诸多哲学问题,为他的哲学思想注入了独特的深度与内涵。

三、叔本华哲学核心观点解读

(一)世界是意志和表象

叔本华在《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开篇便提出:“世界是我的表象” 。这意味着,我们所感知到的世界,实际上是通过我们的感官和意识所呈现出来的表象。我们眼中的山川河流、日月星辰,乃至身边的一切人和事,都仅仅是表象。而在表象的背后,存在着一个更为本质的东西,那就是意志。意志,在叔本华的哲学体系中,是一种盲目的、非理性的、永不停息的力量。它是世界的本质,是万物运动和发展的根源。从无机物的引力和斥力,到有机物的生长和繁殖,再到人类的欲望和行为,意志无所不在。例如,植物为了获取阳光而努力向上生长,动物为了生存而不断觅食和繁衍,人类则为了满足各种欲望而奔波忙碌。这些现象背后,都是意志在驱动。

意志是一种超越个体的力量,它不受时间、空间和因果律的限制。我们每个人的意志,都是宇宙意志的一部分。然而,我们往往只能通过自身的意志体验来感受它,却难以完全理解它的全貌。这就好比我们在黑暗中摸索,只能感受到自己手中的那一点光亮,而对于周围广阔的世界,却知之甚少。

(二)人生的痛苦与虚无

基于对世界本质的认识,叔本华认为人生充满了痛苦。这一观点看似悲观,却蕴含着深刻的洞察。在他看来,痛苦的根源在于人的欲望。人是欲望的载体,我们的欲望无穷无尽,且随着环境和时间的变化而不断变化。当一个欲望得到满足时,新的欲望又会立刻产生,永无止境。

叔本华有句名言:“生命是一团欲望,欲望不满足便痛苦,满足便无聊。人生就像钟摆一样,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 这生动地描绘了人生的无奈处境。当我们为了满足欲望而努力奋斗时,往往会遭遇各种挫折和困难,这便带来了痛苦。而当欲望得到满足后,我们又会陷入一种空虚和无聊的状态,因为很快又会有新的欲望出现。例如,一个人拼命追求财富,在这个过程中,他可能会面临巨大的工作压力、人际关系的困扰等痛苦。当他终于积累了足够的财富时,却发现内心依然空虚,于是又开始追求更高的社会地位、更多的物质享受等新的欲望。

人生不仅充满痛苦,还具有虚无性。我们所追求的一切,包括财富、名誉、地位等,在时间的长河中都显得微不足道。我们的生命如同流星划过夜空,短暂而渺小。无论我们在生前取得了多大的成就,最终都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正如叔本华所说:“我们的出生就已包含了死亡的种子,生命不过是一场走向死亡的旅程。” 这种对人生虚无的深刻认知,让我们在面对生活时,常常会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迷茫。

(三)悲观主义伦理学

在伦理学方面,叔本华提出了基于同情的伦理观。他认为,人类的行为动机主要有三种:利己、恶毒和同情。利己是最常见的动机,人们往往会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行动。恶毒则是出于伤害他人的目的,这种动机是极端邪恶的。而同情,是叔本华最为推崇的动机,它是道德的真正基础。

同情的本质在于,当我们看到他人遭受痛苦时,能够感同身受,将他人的痛苦视为自己的痛苦,并尽力去帮助他们减轻痛苦。叔本华认为,这种同情的情感源于我们对生命本质的共同认知。因为我们都处于意志的支配之下,都在承受着人生的痛苦,所以当我们看到他人的痛苦时,就如同看到了自己的痛苦。例如,当我们看到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时,心中涌起的怜悯之情就是同情的体现。如果我们能够基于这种同情,给予他一些帮助,如提供食物、衣物或住所,那么这种行为就是道德的。

叔本华的同情伦理观,超越了个体的利益和欲望,强调了对他人痛苦的关注和关爱。在现实生活中,这种伦理观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它提醒我们,在追求自己的幸福时,不要忽视他人的感受,要学会关心他人、帮助他人。只有当每个人都能心怀同情,这个世界才会变得更加美好。

四、叔本华哲学在各领域的影响

(一)文学领域

叔本华的哲学思想如同一股强大的暗流,在文学的海洋中激起了层层波澜,众多文学巨匠深受其影响,在作品中深刻地反映出叔本华哲学的烙印。

俄国文豪列夫・托尔斯泰便是其中之一。他在完成《战争与和平》后,沉浸于叔本华的哲学世界。叔本华对人性的洞察、对生命意义的探寻,与托尔斯泰内心的思考产生了强烈共鸣。在托尔斯泰的后期作品中,如《安娜・卡列尼娜》,我们能清晰地看到叔本华哲学的影子。安娜对爱情的执着追求,最终却以悲剧收场,这反映出叔本华所说的生命意志的盲目性。安娜无法抑制自己对爱情的渴望,如同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驱使,在追求爱情的过程中,她遭遇了种种痛苦和挫折,而这正是生命意志在现实世界中的体现。

托马斯・哈代的作品也深受叔本华悲观主义哲学的影响。在《德伯家的苔丝》中,苔丝的一生充满了苦难。她出身贫寒,被亚雷诱奸后又遭受社会的歧视,尽管她努力抗争,但最终还是无法逃脱命运的捉弄。这种对命运无常和人生苦难的描写,与叔本华认为人生充满痛苦的观点不谋而合。哈代通过苔丝的悲剧,展现了人类在命运面前的无力感,就像叔本华所说的,我们的生命被一种不可抗拒的意志所支配,无论我们如何努力,都难以摆脱痛苦的命运。

法国作家莫泊桑同样受到叔本华哲学的影响。在他的短篇小说《项链》中,主人公玛蒂尔德为了一场舞会,向朋友借了一条项链,却不幸丢失。为了偿还这条项链,她和丈夫付出了十年的艰辛努力。当她终于还清债务时,却发现那条项链是假的。这个故事深刻地揭示了人生的无常和荒诞,玛蒂尔德的命运在一瞬间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而她的努力和付出最终却成了一场空。这与叔本华的哲学观点相契合,即人生充满了不确定性和痛苦,我们所追求的东西往往是虚幻的。

(二)艺术领域

在艺术领域,叔本华的哲学思想为艺术家们提供了全新的创作视角和审美观念。

在音乐方面,叔本华认为音乐是意志的直接体现,是最能表达人类内心深处情感的艺术形式。德国作曲家瓦格纳对叔本华的哲学推崇备至,他的音乐作品常常蕴含着深刻的哲学思考。例如,瓦格纳的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通过宏大的音乐叙事,展现了人性的贪婪、欲望和挣扎,以及命运的不可抗拒。这部作品中,音乐的力量被发挥到了极致,它不仅仅是一种听觉上的享受,更是对人类生存状态的深刻反思,与叔本华的哲学思想相呼应。

在绘画领域,叔本华的哲学思想影响了画家们对美的理解和表现。一些画家开始更加关注人类内心的情感和精神世界,试图通过绘画来表达人类在现实世界中的痛苦、迷茫和对自由的渴望。例如,爱德华・蒙克的《呐喊》,以其扭曲的人物形象和强烈的色彩对比,表达了人类在面对孤独、恐惧和绝望时的内心感受。这幅画不仅仅是对现实场景的描绘,更是对人类深层情感的挖掘,体现了叔本华哲学中对人类痛苦和生存困境的关注。

(三)心理学领域

叔本华的意志论对后世心理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尤其是对精神分析学的创立和发展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精神分析学的创始人弗洛伊德,曾公开承认叔本华的哲学思想对他的影响。叔本华提出的无意识意志的概念,与弗洛伊德的潜意识理论有着相似之处。弗洛伊德认为,人类的行为不仅仅受到意识的支配,更受到潜意识中各种欲望和冲动的影响。这些潜意识中的欲望和冲动,如同叔本华所说的意志,是一种强大的、非理性的力量,影响着我们的行为、情感和思维方式。例如,弗洛伊德的梦境理论认为,梦境是潜意识欲望的一种表达方式。我们在现实生活中无法满足的欲望,会在梦境中以各种形式表现出来。这与叔本华的观点相契合,即我们的意志在现实世界中受到压抑,会通过各种方式寻求满足。叔本华的哲学思想为弗洛伊德提供了一种思考人类心理的新视角,启发他深入探索人类潜意识的奥秘,从而创立了精神分析学这一重要的心理学流派。

五、叔本华哲学对现代人的启示

(一)重新审视欲望

在现代社会,消费主义盛行,各种广告和媒体不断向我们灌输物质至上的观念,刺激着我们的欲望。我们常常被卷入追求更多、更好物质享受的浪潮中,却忽略了内心真正的需求。叔本华认为欲望是痛苦的根源,这启示我们要重新审视自己的欲望。

我们需要分辨哪些欲望是真正必要的,哪些是被外界诱导而产生的虚假欲望。对于必要的欲望,我们可以合理地去满足;而对于那些虚假欲望,我们要学会抵制。比如,为了满足基本的生活需求而追求一份稳定的工作和舒适的住所,这是合理的欲望。但如果为了追求所谓的 “面子”,过度消费购买昂贵的奢侈品,超出了自己的经济承受能力,就可能陷入欲望的陷阱,带来经济压力和精神负担。

我们可以通过培养内在的精神世界来减少对物质欲望的依赖。阅读、学习、艺术创作等活动,能够让我们从内心获得满足感和成就感,不再仅仅将幸福寄托于物质的获取上。当我们的精神世界变得丰富,我们会发现,即使物质生活并不奢华,也能感受到生活的美好。

(二)面对痛苦的态度

生活中,痛苦和挫折是不可避免的。无论是工作上的压力、人际关系的困扰,还是生老病死等自然规律带来的痛苦,都可能让我们感到沮丧和无助。叔本华对痛苦的深刻洞察,为我们提供了一种面对痛苦的独特视角。

他认为痛苦是人生的常态,这并非是让我们消极地忍受痛苦,而是让我们认识到痛苦的必然性,从而以更加平和的心态去面对它。当我们遭遇痛苦时,不要一味地抱怨和逃避,而是要勇敢地正视它,将其视为成长的机会。就像尼采所说:“那些杀不死你的,终将使你变得更强大。” 每一次战胜痛苦的经历,都能让我们的内心变得更加坚韧。

我们可以从叔本华的哲学中汲取力量,学会在痛苦中寻找意义。例如,当我们面临失业的痛苦时,我们可以反思自己的职业规划,发现自己的不足之处,从而有针对性地提升自己的能力,为未来的职业发展打下更好的基础。这样,痛苦就不再仅仅是一种折磨,而是成为了我们前进的动力。

(三)追求内心平静

在这个快节奏、高压力的现代社会,人们往往在忙碌中迷失了自我,内心充满了焦虑和不安。叔本华的哲学为我们在喧嚣中寻找内心的平静提供了指引。

要学会放下对外在事物的过度执着。我们常常为了追求功名利禄而奔波忙碌,却忽略了内心的感受。然而,这些外在的东西并不能真正给我们带来长久的幸福和内心的平静。我们应该学会关注当下,珍惜身边的人和事,从平凡的生活中发现美好。比如,每天抽出一点时间,静下心来欣赏一场美丽的日落,感受大自然的宁静与美好;或者与家人朋友共度一个温馨的晚餐,享受亲情和友情的温暖。

我们可以通过一些方式来修炼内心,如冥想、瑜伽等。这些活动能够帮助我们排除杂念,让我们的身心得到放松,从而达到内心的平静。叔本华强调通过艺术欣赏来获得暂时的解脱,我们也可以多接触音乐、绘画、文学等艺术形式,在艺术的世界中忘却烦恼,找到心灵的慰藉。

六、总结

叔本华的哲学思想,以其对世界本质深刻的洞察、对人生苦难的剖析以及对道德伦理独特的见解,为我们展现了一个充满深度与思考的哲学世界。他的哲学体系,犹如一座思想的宝库,虽历经岁月洗礼,却依然散发着迷人的魅力,对我们现代人的生活具有不可忽视的价值。

通过对叔本华哲学的深入探讨,我们重新审视了欲望、痛苦和平静等人生重要议题。我们认识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现代社会,要学会分辨欲望的真伪,不被虚假欲望所迷惑,追求内心真正的需求。当面对痛苦时,要以平和的心态接受它,并将其转化为成长的动力。同时,要努力追求内心的平静,在喧嚣的世界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宁静港湾。

叔本华的哲学思想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全新的思考方式,让我们能够更加深刻地理解自己和世界。希望大家在今后的生活中,能够继续思考叔本华哲学所提出的问题,将其哲学智慧融入到日常生活中,不断探索和追求更加有意义、有价值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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