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交易
甘树兴佝偻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厚重的门帘后,我忽然觉得有点悲哀。五十万,就可以让一个卑微苟活的人无惧死亡,也许还足够换取他骨子里残存的良知和正义。
我把驴肉火烧一口一口咀嚼干净,又把杂肺汤喝得一滴不剩。不浪费食物是在多年前养成的习惯,只有真正尝过饥饿滋味的人才知道食物的可贵。
我掏出零钱,摆在桌子上,起身离开。
在车上,郭副总打来电话,问我今天下午回不回公司,他已经向财务申请了第一批一线城市实体店建设筹划准备金,只等我签字了。我告诉他我在外地办事,最快后天回公司签署。
两个多小时后我回到酒店,把车停进车位,走向套房专用电梯,很快发现了异常,电梯口新增了一个迷你保安亭。
年轻的保安站的笔直,见我过来,边敬礼边说:“郑总好!”
我停住脚步,问道:“今天新设的岗亭吗?”
“是的,我们保安部周经理说要确保您的安全,不能有一丝疏忽,特别加强了安保等级。”
“嗯,很好,安排周到。”我向他赞许的点点头,按下电梯,刷房卡进入。
在房间内做了一个多小时的健身锻炼,八点整,手机响起。
“我是甘树兴,你现在接电话方便吗?”甘树兴的声音有点沙哑,不过掩饰不住兴奋。
我拿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方便,你说我听。”
“明天下午你一个人,带东西来通州。记住不要开车,你先搭乘公交,然后坐地铁,再转乘的士,最后再转地铁,到潞城下。出站后往东步行30分钟,确认没有尾随,没有可疑人,再电话我。”
“好的,我记住了,希望能拿到我要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要什么,我既然答应给你东西,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不管是不是你想要的,你都不能反悔。”
“放心,钱一分不少你的。”
“好,好,好。”甘树兴挂断了电话,我竟然有点莫名的激动,可能是三年多来第一次接近真相吧。
没过一会儿,吴毅智打进电话,问我这几天怎么没去公司,人间蒸发了一样。我笑着告诉他得适应,我一年都难得去几次公司。
好几天没见到莲的留言,电话也转接到了语音信箱,真让人担心。
一夜无眠,恍恍惚惚到第二天中午,在客房叫了简单的午餐,随意扒了几口,提了房间保险柜里的50万现金出门。
一路上按甘树兴的要求,公交地铁出租再地铁,晃悠了两个多小时,到达潞城站,期间白少邦发来信息告诉我他屏蔽了几个可疑的追踪信号,我让他开车到潞城站。
出站后我顺着马路一直往东走,新修的道路,路幅很宽,两侧的绿化还没完工,风一刮,尘土飞扬,迷人眼睛。
走了二十多分钟,道路变窄,连接未修整的乡村公路,又沿着乡间小路走了十多分钟,才拨打甘树兴电话。
“老警察,我按你的要求潞城站下,往东直走了半个多小时。”
“你看到一台遮着帆布的小三轮了吗?”
我打眼往前眺望,不远处的白杨树下停放着一台老旧的三轮车,车厢盖着厚实的帆布。
四周无人,我毫不犹豫的拉开帆布,钻进车内。
小三轮立马就启动,驾驶员位置处帆布揭开一块,露出甘树兴饱经风霜油滑世故的脸。
“我要先看看货。”甘树兴道。
我敞开袋子,随意拿出一沓子钞票,在手上拍打了两下,他眼神里满是贪婪。
“08年那场车祸确实蹊跷,指挥中心接到报案,我们是一时间赶到现场的,但现场已经被人动过,并且是大动过。”
三轮车突突突的前进,乡村道路非常颠簸,甘树兴提高声调和我说话。
“动过,您指哪方面?”
“经过伪装,我们在现场并没有提取到太多有价值的线索。”
“那您说给我的资料是什么?”
“别着急,你看到就明白了。我们到现场不久,又有一台巡逻车到达,他们的身份比我们高很多,直接指挥我们取证,并且拿走了我们拍摄的器材和现场提取的一些证物。”
“这也并不奇怪吧。”
“当然,肇事者的身份特殊,是公众人物,上方重视也是情有可原,可以理解的,但后来发生的一些事就显得太不正常了。”甘树兴声音很大,但我听出了颤抖,似乎是恐惧,他在恐惧什么呢?
“您老觉得哪里不正常了?”
“算了,算了,这和咱们交易无关,不在此次的交易范围内,你自己去了解吧。”
他拒绝再开口,似乎被什么可怕的东西掐住了喉咙。
颠簸了约一个多小时,感觉出了北京界,人声嘈杂,应该是某个热闹的大市场。
“有点委屈你了,但为了安全不得不这样。”
甘树兴停下车,再次转过头来。
“没事,我只希望你言而有信。”
“当然,把包递过来,你拿着这个。”他捏着一把小钥匙。“这是MM超市的寄存柜钥匙,吊牌上有柜号,东西我放里面了,你自己去取。”
我把包裹递给他,接过钥匙,问道:“这儿离MM超市多远?”
“这是河北境内,你从这儿下车,往南步行十来分钟,有超市的专用公交,三站路就到。”
我暗骂了一句,握着钥匙,拉开帆布,从车尾跳下。
甘树兴的三轮车没做停留,一溜烟的消失在人流中。
按他的指引,果然很快就到了MM超市,在储物箱内顺利的拿到一个文件袋。我走到一个僻静角落,观察了一下四周,没有可疑人员,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文件袋。
里面的几张车祸相片白少邦都提供过,现场十分惨烈,血淋林的,再看一次还是觉得汗毛根根立起,毛骨悚然。
突然一张照片抓住了我的目光,图片很模糊,不像是相机拍摄的,应该是手机抓拍。
离车祸现场不远处的排水沟内,有一只漂亮的鞋子,女人的鞋子,白色的鞋面还粘着血迹。周边散落着一些女人随身携带的用品。
在官方报告和主流媒体的车祸报道中都只公布了遇害者是武岳一人。散落排水沟的女性用品和一只女式鞋,恰恰证实了网络传言和我的猜测,车祸现场应该是有两个受害者,男的是武岳,女的是某神秘富商。
谁有这么大的势力,能在警察到达前伪造现场呢?
可以断定,这绝不是一场偶然的事故,而是谋杀。
现在离真相只一步之遥,找出车祸另一个受害者的身份,一切疑问将迎刃而解。
我再次拨打留给甘树兴的手机号,听筒传出忙音。这个老狐狸,肯定把手机做了丢弃处理。
我拨通白少邦电话,让他定位我的地址,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