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书友品红楼有感

眉黛烟青,昨犹我画;指环玉冷,今倩谁温?为侬,眉梢上青烟缥缈之黛,昨日还是我亲手描画;为侬,曾渥暖过指环冰凉之玉,如今又有谁将它渥暖?

这画过之眉,渥过之手,为过之人是谁?正是,金陵十二钗又副册之首,贾宝玉房里的四个大丫鬟之一,虽是丫鬟,却让宝玉这位多情公子,一生为其空劳牵念之‘晴雯’。

《红楼梦》中,雪芹费其妙笔精墨之最多最爱之丫鬟为谁?正是袭人和晴雯,而‘晴雯’则更是于一颦一笑之间,留下风情万种,再又是于前八十回中而早早逝去,并得痴情公子宝玉撰一篇《芙蓉女儿诔》祭奠幽魂。而当后世阅毕前八十回《红楼梦》时,心中定然已被‘晴雯’占据一席之地,并为之长久唏嘘浩叹,从某种意义上说‘晴霆’有之不幸中之大幸!而此处正是‘晴雯’一出正剧。

贾宝玉醉酒,踉踉跄跄入了自己屋子,只见笔墨在案,‘晴雯’娇憨活现与之话出上午习字之事,晴雯为其研墨,为其爬高贴字,极尽体贴。而宝玉虽是贪玩,虽是贪杯,醉后容易使性,但一见晴雯,对其之娇宠、怜惜、哄护亦是溢于言表,进而为其渥手取暖,此景极暖,此情心醉。而此景此情于雪芹笔下描摹如此之美,又为阅者对晴雯之性情,宝玉之情爱之判,供求至何种指引?不妨试于一解!

晴雯之判词: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毁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其中最乍眼之处,谓之晴雯‘身为下贱’,指其出身下贱,于第七十七回<俏丫鬟抱屈夭风流>中[ 这晴雯当日系赖大家用银子买的,那时晴雯才得十岁,尚未留头。因常跟赖嬷嬷进来,贾母见他生得伶俐标致,十分喜爱。故此赖嬷嬷就孝敬了贾母使唤,后来所以到了宝玉房里]。

于在古代贵族府邸如贾府者,仆婢丫鬟之取源有二处,一是买入府内,二是家生子,即府中奴才们所生子女。而晴雯之岀身却更为复杂,其为赖嬷嬷送给贾母之婢女。赖嬷嬷则是服侍过贾母一辈小姐及太太之近仆,且家生家养,自小为仆,其为贾府一族世代为奴之人,后因忠顺主子,先成管家,后又捐了官,并用银子赎了孩子,才脱奴籍。而晴雯最初便是这赖家的小丫环,赖嬷嬷因见贾母喜爱晴雯,善于察言观色之赖嬷嬷,为奉迎老主子,即立刻晴雯当成礼物送进了贾府投其所好。于当时之出身门第观念,晴雯是奴才之奴才,其出身在当时社会身份衡量体系中为最为低贱之类。

而‘身为下贱’之晴雯进入贾府,再送给宝玉之后。宝玉对她之爱与宠,让她享有"小姐"类似之生活,其也不做粗笨之活,红袖添香、捧砚执墨是其主务日常。晴雯以一种自家女儿之率真娇纵,美丽自信,随心所欲地生活于宝玉身边。在宝玉之精心呵护下,晴雯才可由小丫鬟成长为‘心比天高,风流灵巧’之女子。在宝玉之娇宠下,晴雯才可成为‘身为下贱,却从不自轻自贱’之女子。而此正见,宝玉是一‘多情’之人,对晴雯之美好的女儿心思加以日夜呵护,并令其劳心劳神。

贾宝玉对世上所有美好之人与事充满向往,有与生俱来之天然亲近。而晴雯如此‘千伶百俐,嘴尖性大’之性情中人怎尤得他不喜不爱。宝玉护着晴雯之性情,晴雯亦守着宝玉之脾气。宝玉此时渥暖着晴雯的纤手,晴雯亦渥暖着宝玉的怜香惜玉之心。

宝玉的怜香惜玉之心,似乎‘多情’。而又非俗念之‘多情’,释之为"爱博而劳心"之"泛爱"之情,而对照于将世间纯真女儿们当作占有、糟蹋、泄欲之‘渣滓浊沫’,释之"滥情纵欲"之"滥爱"之情,实有云泥之隔。

宝玉对待世间女儿们之不同凡俗之‘泛爱’,其对于世间美好女儿们之喜爱,而非个个恋爱,喜爱是部分的,恋爱是全般的!对晴雯之喜爱其真情真性,也用力护卫着她的肆意随心。‘晴雯’虽‘身为下贱’,但于宝玉而言,其无视于这种世俗性的标准,而珍爱其真情真性,近乎宠溺!

宝玉之多情泛爱之心,正是对于世间美好女儿们视为艺术珍品而精心鉴赏,小心翼翼。而非作艳俗器物而把玩亵渎,随意丢弃。这正是宝玉不同凡俗之高远品味,亦是其上升至脱离低俗之审美高度,从而才对女儿国度之倾情尽心、尊重纯真、慰藉真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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