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腔内突然涌入水流,酸痛感让理智被拉扯回现实,边猛地张大嘴边尽力划动手脚,整具身体却如灌铅一般往下沉去,恍然间脚底似踩上了硬物,如紧抓蛛丝一般踏下去,两手贴住后背硬面,眼前景象浮浮沉沉半边斜入漆黑水面下。
微弱光线透进船舱,水面上升的波浪席卷没高涨情绪,剩余一颗重如石的心沉进底里,闪烁间瞄见边缘人影晃动,惊得吃进一口水,大哈着气试图喊出声来,却被喉咙异样呛得大咳,情绪才喷涌出来,鼻头一酸,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脑袋一垂一垂哭得失了声。
“——咳!”
泪眼模糊紧盯着前方人影,右手胡乱摸索着可依靠的物体。上升的水面近乎没过了鼻子,心中焦虑更多之际一脚踩滑陷进了水里,黑夜下的水底直观更似一个无底洞,身处其中几乎能感觉到恐惧笼罩,双脚胡乱前后划动。
乱晃的手摸到了什么触感柔软的物体。双眼极度被刺痛下勉强睁开一条缝查看——本以为是一同前来的其他人此刻隐约露出面容轮廓,张着一双空洞死目沉在水中。
神经线骤然绷断,欲出声却不能,咕噜又吞进一大口水,拼命划动手脚要踩住、抓住什么东西,好不容易掂上了一个小台阶,探出头就开始大口呼吸。
空荡荡的胃袋让四肢变得无力起来。
母亲炒着菜,香味徐徐飘进浴室,奥数卷上的心思全都被吸引到别处,才要出声嚷嚷,又闭起嘴来继续奋笔疾书。
卷面的题目是什么早就被遗忘了。
此时的水面已然浸过了眼睛的距离,快要淹满整个船长室,只余一个极窄的空间能将脸上仰吐息。后仰过度流进鼻内更深位置的水流让呼吸变得残酷起来,即使斜视过去也没办法再望到其他人的存在,发着抖且冰凉湿漉的双手和带着哭腔的呼吸昭示这自己是这间船长室里最后一个仍未解脱的人。口中低声“啊”出呼救,渐渐地高昂起来,尖叫出声嘶哑着嗓子,一只手拍打着墙壁,连着脚也在尽力踹动,发了疯一般地用指甲又扣又挠,很快又握拳猛锤,甚至张口吐出空气,气泡连串冲上脑袋,消失在飘起的一头长发里。
奖状纸的一角从口袋里冒出来。
胸口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很快是整副身体都被抽空的窒息感,呼吸失灵,耳旁传来波涛掀起又拍在水面上的声音。
双手捶打力度缓缓软化,一声声闷响击打与心脏跳动的声音共鸣。
在生命下沉的夜晚过后,黎明来临。
头顶悬挂的白炽灯剧烈摇晃着闪烁。
湿涩脸上透着一股腥味,睫毛眨动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象,从暖色的船长室坠眨眼间失重陷入一片刺骨海浪里,呼吸骤然重如胸口沉石。
湿发遮脸,口唇闭合,恍然划动手脚间吃进好几口水,连胸腔也陷入一种极速被抽干的状态,喉咙里呛入水液,鼻腔喷出连串气泡,四肢失重犹如灌铅般前倾后倒,呼救被一掌覆下,将半张脸压入黑暗之下。
双手尽力拨开水流,刚冒出头惊叫一声又淹没下去,手臂高伸拍打水面到掌心疼痛,整副身子浮沉至倾斜,力度过重让后脑重重撞上了船壁,顷刻的疼痛让含在眼里的泪夺眶而出。
不受控制地下沉,口中空气尽失,一汩汩从紧咬的后牙根里喷出,欲尖叫欲哀嚎的哭腔被汹涌灌进的海水逼地咽回腹中。
后脚跟像是踩到了什么支撑物,才要用力却滑脚失掉目标,鼻内堵塞,口腔内烧起极灼热刺痛感,像尖锥深深贯穿胸口扎破了肺部,胸口传来一阵似乱棍搅动要将抽空的撕扯错觉。透入船舱内的光线朦胧而昏暗,眼前景物随飘动偏移,本紧闭的眼皮松倦抬起,眼球欲鼓出,知觉失灵,脖颈软掉瘫过头去。
眼前飘过一张苍白的脸,惊恐地瞪着眼睛。
喉咙里吐出一口水,
漆黑里有人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