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天色暗了下来。青山从肩膀上卸下最后一捆菜,汗水从发丛中流下,灌进衣领,被晚风一吹,阵阵发凉。
给你工钱。今儿双倍。300块。数好啊。
工头儿吆喝着,把一叠皱巴巴的钞票塞进青山粗糙的手里。
操!这会儿才收工,咋他娘的去买肉啊?明儿就大年初一了。
青山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痰,激起一点点尘埃。然后一屁股坐在破破烂烂的电瓶车上,准备回家。
哎哎哎……一个人吆喝着跑过来。
青山,哥几个喝几口去,今儿工钱翻倍呢,又赶上过年。累了一天,不放松放松?
秃头咧着嘴跑过来,脸上笑的像颗被踩裂了的甜瓜。
你不回家过年啊?今儿三十了啊。
急啥啊?喝几口再回去晚不了。走走走…………
菜场附近的路边面馆,油腻腻的桌子上方悬着一盏昏黄的灯泡,桌面上杯盘狼藉,几张汗渍狼狈的脸凑在一起,每双眼睛都被酒精刺激的红通通的。
哥几个,你们说咱们每年少说也能挣个小十万吧?虽说天天卸货是力气活儿,但钱不少挣,是不是?只要能挣钱,那就是爷们!
黑五,一身横膘,没念过几年书,但装卸货是把好手。
对对对,秃头附和着,都是爷们!干!
青山也怼了半斤老白干。喝酒,打牌,男人不就是混几个哥们嘛,痛快!
等到青山摇摇晃晃的走进家门的时候,新年的钟声早就敲过去两个小时了。家里简陋的小餐桌上胡乱的摆放着一些水果,瓜子,半碗未吃完的水饺,看起来像是孩子吃剩的,一个饺子被啃的只剩下半个,可怜兮兮的暴露着它的韭菜馅。
青山脱下衣服,袜子,直接扔在地板上,倒头就睡。奶奶的,娶了个啥媳妇,男人累了一天回来,连碗水都不倒,更别提醒酒小面条了。还是秃头找的小三好啊,每次秃头喝完酒回去,伺候的那叫舒坦。这么想着青山也不觉得刚打牌把300块钱工钱输光有啥可内疚的了,反正年三十已经要过去了,少吃顿肉能咋?
隔壁房间,水秀躺在孩子身边一动不动。青山进门的动静早就吵醒了她。这个点儿回来,肯定是喝完酒打完牌的,也就是半醉的输光了的。按照惯例,水秀知道最好是装睡,否则极有可能上演功夫片。
年三十,不也是365天中的一天吗,能咋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