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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拍照不，外面的树叶都黄了，拍照可好看了。”

小左翻着书，看着室友晓晓发来的微信，突然就觉得有些冷，她回复：“秋天了？”

晓晓发了张落叶的照片：“是啊，又一个秋天了。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去。”

小左莫名觉得心口有些闷。许久之后她才回复：“不去了，还在图书馆呢。”

“好吧，那你好好学习！”

小左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旁边的树林一片金黄，确实是秋天了。秋天?思念、感伤、遗憾一股脑地从心口钻出，她忽然想起头发花白、总带着笑的奶奶，想起她们曾一起度过很多个秋天。

父母外出打工的那个秋天，四岁的小左看着父母外出的车远去，哭着追出去很远，奶奶把她抱回家，特意去鸡圈里找了个鸡蛋给她做蛋炒饭。

“哦，乖啦乖啦，不哭了不哭了，我们囡囡最乖了！”

“奶奶给你做了蛋炒饭，是呀，就是你之前爱吃的那个，啧啧啧，你看看，都哭成小花猫了。”

“哎呦，哭得奶奶都心疼了，不哭了啊，奶奶在呢，奶奶在呢。”

小学时的秋天，小左放学之后就跑去地里找奶奶，一起将种的豆子摘回家，一老一小坐在小木房子的门槛上剥豆子。有时候也一起去捡树上掉落的青岗子，去集市上卖钱。

“奶奶，我们为什么要捡这个啊?”

“这是药材，卖了钱给你买好吃的。”

“真的吗？我想吃方便面！”

“行行行，吃什么都行。”

后来离家求学的每一个秋天，都能收到奶奶托人寄来的换季衣服，衣服的口袋里总装着零零散散的纸币。

“囡囡，要好好读书，跟着你爸爸妈妈，要好好听话。想奶奶了，就回来看奶奶。”

小左想着，竟然觉得过去有些模糊了，她好像要记不清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了。

一直待到了图书馆闭馆，小左才收拾东西出门。已经十点了，回寝室的路上没什么人，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风吹得树沙沙作响。

小左想拉上外套的拉链，不知怎么卡住了。她深吸一口气，又耐心的重新试，仍然卡住，再一遍……她突然有些鼻酸，情绪一下冒出头，她自暴自弃似的将拉链打开，让风灌了满怀。

晓晓打来电话，语气轻快地问她：“喂，亲爱的小左，你现在在哪里呢？”

“我……我还在回寝室的路上。”

她试图将所有情绪埋下，如常回答，声音里却不自觉带了些哽咽。

“你……怎么了?怎么回事?哎呦！”

“没事，你听错了，外面风太大了，挂了。”

她慌忙挂掉电话，眼泪终于掉下来。

她站在路灯背面的阴影里，仰起头想将眼泪憋回去，却无意间瞥见一片星空。

沉寂的夜色里，星光闪烁。

她突然想起一个很老的故事——人死后会化作天上的星星永远守护着牵挂的人。

她想，如果是真的，会是哪一颗呢？

她喃喃自语着：“是哪一颗呢?我找不到你……我真的找不到你……”

她再也忍不住，万般情绪涌上心头化作小声的呜咽。

她仿佛失去了站立的力气，也失去了理智。慢慢蹲下，将自己蜷缩起来，将脸埋进臂弯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晚间的风吹着，刺骨的冷，冷得她的血液都好像要同回忆一同凝固。

小左想起一年前的秋天，风似乎也这样冷。

她想起妈妈的电话：“奶奶走了，什么话也没留下，走的时候很安详，带着笑。你太远了，就算了，别回家了，回来也帮不上什么。”

她想起自己近乎冷漠地同意了不回家参加葬礼，然后一切如常的继续生活。

那时候，她只觉得茫然，一滴眼泪也没有。哪怕是过年回去在坟前祭拜、看到冰冷的墓碑时她也没有哭。

她一度觉得自己大概就是那种生性凉薄的人，却在许久之后的今天思念涌起，泣不成声。

她此刻才明白，原来思念是后知后觉的秋天里永不停息的风。

有人悄悄走近，为她披上外套。

“在这啊！可算找到你了，怎么哭了?”

那人轻轻摸她的头，轻声说着“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我在呢！我在呢！”温柔得像记忆种无数个日夜里哄着她的声音——“哦，乖乖不哭，哦，不哭不哭，奶奶在这，奶奶在，奶奶不走。”

小左在泪眼朦胧中抬头，看到晓晓那张满是担忧的脸，慢慢停止了哭泣。

“我……不是说……没事，你怎么……来了。”

“没事才怪，你我还不知道。哭够没？心里好过一点没？”

“嗯。”

“嗯?”晓晓伸出手“那，我们回去吧，我买了宵夜，当然，带了你的那份。”

小左借着那双手站了起来，腿已经麻掉了，她试着往前走，一瘸一拐的怪异姿势让两个人同时笑起来。

晓晓伸出她的小臂“来来来，借你。站会儿再走吧。”

“晓晓，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哭?”

“你不想说就不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嘛。”

小左心头一热，微微抬头望着天空，广阔星河里，似有一颗特别闪耀。

秋风又起，思念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