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日的日记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少女。能够进入我日记本里的人并不多,她算一个,非常突兀的一个。
林月。这是她的名字。
当她竖着在我的笔记本上潇洒地签下她的“大名”时,我似乎同时看到了一个令人惊讶的名字:“林夕”。这是她经常开的一个玩笑。
她别有用心的竖着签名,并把下面的“月”字故意倾斜。她乐此不疲,屡试不爽。
为了掩饰我出口“林夕”的尴尬,我狡辩说“你的字真丑”。不知是我刻意做出的惋惜的表情,还是这句话本身具有的搅动人神经的魔力,她还是明显愣了一下。我瞬间便感觉到我抓住了她的“把柄”。
她转而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蛮不客气地说,你也写写看。
什么?我问。
我是说你也写一遍。她说。我看到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狡黠。
写你的名字?
嗯。她点点头,弯弯的眉毛轻微上扬。
好吧,我说,我知道该怎么做。
不到三秒钟,我挥笔而就。
她看了看。你的字真丑。
她恶狠狠地说。
我在心里发笑。我知道这时她心里的不快已经灰飞烟灭。
她突然蹙了蹙眉头。这是……
不错,我写了一个“梦”。
她完全不像刚刚来到学校才一天的新生,完全像是在这所学校已经呆了三年的老油条一样。比如,像我一样。
当新生们成群结伙漫步校园带着新奇的目光打量着一切的时候,她一个人戴着耳机光着脚踩在小树林草坪上摘三叶草。当新生们看到学长学姐拘谨而又不乏礼貌地打招呼的时候,她却像个老朋友似的嘴角一扬不瘟不火地说声“嘿”。
我第一次见她时她正被园工训斥,原因是她践踏破坏草坪。她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眼睛看着远处,手里拿着刚摘的三叶草。
园工跟我熟识,因为我正在他那里做义工。
我替她解了局。
她辩解说,她已经很小心了,草又不会被踩死。
我告诉她这个老园工做事很认真,而且表面为人严厉,其实心肠很好,他的孙女在这所大学的附小读四年级,他的老伴在食堂做清洁……
她歪着头看着我,好像怀疑我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告诉她我三个月前就开始在他那里义工,并且她刚刚踩过的草坪正是我的工作区,而且为了迎接新生三天前我又精心又剪裁了一番。
她恍然,哦,这里是草坪是管理的?
我说,是。
她的眼光里突然有一股羡慕的颜色。
其实也没什么,我说,现在都是用机器,又不是手工剪刀。
以后我也和你一起做义工吧。她说。
嗯?你真的想干这种活吗?我问,因为新生一般都不会在刚入学就这么快选择做一件没有回报的工作的。
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好,我说,现在义工站正要招新生呢,并且先安排新生。你如果真想干的话,明天我带你去义工站,填张表格就好了。
不过你要等到军训结束后。我又补充说。
好,她说。
看到我写下了“梦”。她又从我手里拿过笔来在我写的字的旁边又写下了一个“梦”,说,看到了吧,这才是梦呢。我说,这个梦也不怎么样,这样写会更好。我拿过笔来又写了一个梦字。她看着直摇头,从我手里夺过笔又写了一个梦……
经过这样几个来来回回,不一会儿我的这一页笔记本上全是密密麻麻大大小小不同的“梦”字。
她在密密麻麻的唯一一处还能再插一笔的地方写下最后一个梦字,放下笔,不无骄傲的向我展示她写的字。然后不失时机地问,你看看,到底谁的字丑!
我笑笑不说话。她说,明明是你的丑好吧。
在她的百般刁蛮之下,我只好承认我的字是更丑一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