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一）（15）

　　他说：“她从来没有对我说起你和她之间的事，我也不好问。”

　　“野人”痛苦地说：“是我险些害了她！”

　　这时他才鼓起勇气说：“她生了个儿子，取名振坤。”

　　“野人”控制不住地激动了起来，哆嗦着声音说：“恭喜你，陶家有后了。”

　　他说：“你还是跟我回去吧？”

　　“野人”说：“不，我的后半生已然如此，这是我的宿命！”

　　他把手里拎的衣服和食物放在了一块石头上，然后默默地跪在了地上，哽咽着说：“我求你了！”

　　“野人”说：“她是个好女人，你要善待她。我已经没有资格要求你什么了，回去好好过日子吧！我们的缘分已尽，你以后就不必再来了！”

　　他说：“你能让我见到，这不是说明你还是想见到我吗？”

　　“野人”说：“这是我对自己做错的事所选择的惩罚，怪不得别人！从今往后，你就当我死了！”

    “野人”说完这话，毅然转身朝山洞深处步履蹒跚走去。

　　见爹意志坚定，无法强求。他跪在那里，嘴唇动了几动，却没有叫出一声“爹”来，泪水潸然而落。

　　当他放下带来的东西，无奈又痛苦地拎着猎枪踉跄着走出山洞时，那些灰猴子喧闹了起来。

        他也只能是采取这种方式略尽孝心了。

　　在山洞外，他擦去了脸上狼藉的泪水。

        是爹刷锅攘灶洗衣做饭辛辛苦苦把三个儿女拉扯成人的，结果竟然会是这样！

　　这对他来说，是人生的苦难。不，应该是三个人的苦难！姐姐和妹妹也只是终日沉浸于对爹出外打工至今未归的牵挂中，她俩不知道真情反倒是会减少痛苦了！

　　血浓于水的亲情能就这么容易就完了吗？究竟到什么时候才能会是彻底的结束？

        爱恨人间，取舍难定！

        他无法以一颗平常心来对待自己的人生，这是可悲的，是命运赋予他的魔咒！怨天尤人中，审视自己的人生，竟会是这样的不尽如人意！

　　在一草一木上面都刻下了秋天的影子，风儿箫瑟，掺裹着鸟啼狼嚎。忽然变大的一阵风里，拂落了数片缤纷的枯黄叶子，把他孤独的身影笼罩其中。

　　当他失魂落魄的漫无目的走在山林中时，在精神恍惚下一抬头，竟然发现自己走向了那石塔和天坑的地方了。石塔巍然耸立，天坑暗藏诡秘。村里有的人称石塔为“巨屌”，称天坑为“屄坑”，尽管有失文雅，但此比喻也有象征性的意义（只是在后来，当苗运昌大了时，他则给这两个神秘天然景物取名为‘幽灵塔’和‘地狱谷’）。有人说这里有瘴气，又显得阴森，称这里是“恐怖地带”，所以不论是打猎还是采药的人都极少会来这里的。他刚要转身择路朝回走，就突然间听见不远处有一男子在焦急地喊：

　　“有人吗？快来救命啊！”

　　声音就是在前面传来的。

　　发生了什么事？

　　救人要紧，他来不及多想，拎着枪就跑了过去，也没听出来那声音是熟悉的还是陌生的。

　　在天坑周围，长满了各种野果树，上面缀有稀寥的颜色成熟果实，有十几只灰猴子躲在不远处的树上惊讶地朝着那里观望着，时而传来叫声。

　　在天坑的旁边，有一男子单腿跪在地上，跟前有一个女人躺在了草坪上。

　　他快步到了跟前，见是一对不认识的男轻男女，忙问：“怎么了？你们是迷路的外乡人？”

　　那男子站起来，一脸的惊喜，说道：“果然是有人来了，谢谢！我贱内要生了，怕是难产，求人帮忙。”

　　他望向了那个女子，躺在树荫下满脸是汗，痛苦的表情浓郁，高高隆起的肚子在一起一伏着。一棵松树上挂着一个大包袱，另外依树戳着一支猎枪。他一时间为难道：“我对接生不懂，再说我一个大男人，男女授受不亲，对一个——怎么——”

　　男子说：“兄弟，羊马比君子，人命关天，就别讲究那些俗礼了。有人帮忙，求之不得。”

        男子说得诚恳。

　　他怀疑地问：“一个要分娩的孕妇怎么会来这里？”

　　男子说：“有时间再对你说，快来帮忙。”

　　他犹豫道：“这——”

　　女人痛苦着声音说：“他爹，不要。我怎么能让一个——”

　　男子说：“你就别在乎了，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没有接生婆，这孩子果然是要出生了，大人孩子得保命要紧！”

　　结果，他只好皱着眉头上前帮忙，他的经验是对驴和羊助产过，此时只能当作是人和牲口没啥大的区别了，就是邱兰芝生孩子时，有接生婆，他也没敢到跟前的。

　　于是，在两个大男人在没有给女人接生经验的情况下，又没有准备齐全的可用东西，一阵子手忙脚乱下，妇人生下了一个女婴。婴儿小脸儿发紫，不哭不闹，怕有生命危险。在急得焦头烂额下，他灵机一动，就让那男子把婴儿头下脚上拎着，他对着婴儿的屁股稍微用力地拍了两巴掌，就听到这孩子哇地一下哭出了声来，同时从嘴里吐出来了几口脏物，终于得救了。

　　令人奇怪的是，妇人的肚子还不小，似是双胞胎。结果，却又生下了一个碗大的肉蛋。

        三人惊愕。

        男子怀疑道：“怪事了，怎么还生了个肉蛋呢？”

        他说：“检查了，里面并非是胎儿。”

        妇人说：“大兄弟，你可是看仔细了？”

        他又看了一次说：“里面真的不是孩子，有孩子还不得跟耗子一样大。”

        此物没有用坑跟胎衣掩埋，被他抛进了天坑里去了。

　　母子平安，自是皆大欢喜。

　　夫妻二人对他千恩万谢。

　　他好意地说：“大哥大嫂，天色已晚，不论你们家在哪里，都要比我们村子远的，我看还是去我家吧！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嫂子身体虚弱，如何？”

　　男子客气地说：“兄弟好意，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有打扰了。”

　　走在路上，相互介绍了。

        男子问：“请问恩人尊姓大名？”

        他说：“姓陶名其盛，家就住在山里。”

        男子说：“我们夫妻二人是几十里地‘河道湾’的，我是柳承德，内人是卢桂莲。”

　　他问：“这么远的路，嫂子也不方便，你们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柳承德难为情地说：“你是恩人，也就不隐瞒了。她怀孕已有十二个月，迟迟不生。偶遇一游方道士，说朝此方向走，自有孩子的出生之地，没办法，只好信了他的，没想到真是如此。”

　　他听了惊疑，不知真假。

　　世上会有此等奇事吗？

　　就这样，这两个陌生的夫妻带着刚出生的婴儿进了陶家，邱兰芝对卢桂莲也是一见如故，热情伺候。

　　第二天柳承德回去给家里报信。

　　这个月子是在好心的夫妻二人挽留下，孩子是在陶家出的满月。

　　三年后，陶其盛去外面做木匠活回来说：“我给振坤订下了一门娃娃亲。”

　　邱兰芝问：“哪儿的人家？”

　　陶其盛说：“河道湾的。”

　　邱兰芝问：“谁家姑娘？”

　　陶其盛说：“柳家的，叫梅子。”

　　邱兰芝眼睛一亮，忙问：“你是说承德大哥家的那个孩子？”

　　陶其盛说：“就是她。”

　　邱兰芝说：“那个孩子我喜欢，长大了一定会是个漂亮姑娘的。”

　　陶其盛说：“我这次出去是去了趟河道湾，也在那里干了几家的木匠活，并且跟柳承德拜了把子，并且同意了这门亲事。”

　　邱兰芝高兴了，说：“都同意，这是好事儿。振坤，你爹给你找了个媳妇儿，就是那个来过咱们家的，她那时还是个刚出生的婴儿，现在她也该是懂事了。振坤，你还记得她吗？你喜欢她吗？”

        振坤嘴里含着手指头，样子在发呆。

        陶其盛看着振坤，摇头叹息一声——

　　—— ——

　　忽有一日，一个小男孩儿对一个小女孩儿说：“梅子，等你长大了，是要给我当媳妇儿的。”

　　女孩儿说：“谁愿意给你当媳妇儿？想得美！”

　　男孩儿愣了下问：“为啥？”

　　女孩儿说：“你真丑！”

　　男孩儿说：“你真俊！”

　　女孩儿咯咯笑了。

　　男孩儿说：“外面雨停了，咱们出去把五彩线放到水坑里，听说就会变成蚯蚓的。”

　　女孩儿高兴了，说：“好玩，我去！”

　　于是，男孩儿拉起了女孩儿的手跑了出去。

　　外面有两个顽童在嬉闹。

　　陶其盛，邱兰芝；柳承德，卢桂莲四人看着两个两小无猜的孩子在一起玩耍，就都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了，这也许就是缘分——

　　需要一提的是，名义上是进入了中华民国，直到袁世凯1916年死后才可以说是正式进入军阀割据混战状态。

　　1912年 3月10日，袁世凯就任中华民国大总统。从此时开始，一直到1916年6月6日，袁世凯死，以孙中山为首先后发起过“二次革命”、护国战争等讨袁运动，可以说战争没有停止。

　　袁世凯是北洋军阀头子，在他死后，北洋军阀分裂成了皖系、直系、奉系三大派系。再加上滇系桂系晋系几大军阀和神州大地上数不清的小军阀，这才进入了军阀混战时期，更加地远离了国泰民安。但名义上还是民国，黎元洪、段祺瑞、冯国璋等都先后当过大总统，因为政府是北洋军阀在控制，所以1912～1928年的民国政府也被称之为北洋政府。

　　在1926年北伐战争开始，这是一场由国民党领导的广州国民政府，及其领导下的国民革命军北进，讨伐北京北洋政府及其领导下的各路军阀的统一战争。众所周知这场战争打到一半的时候因国共合作破裂而停滞，但1928年12月29日，张学良在关外易帜，宣布奉吉黑三省由北洋政府五色旗改悬国民政府青天白日旗，至此，中华民国完成了形式上的统一，北伐战争也算成功了，军阀都被收编了，军阀混战的时代可以说是结束了。总之，争权夺利的内战，受伤害最深的是无辜百姓！

　　接着，1931年9.18事变。

　　虎视眈眈的日本鬼子趁机入侵东三省，在该是保家卫国的军人不抵抗情况下，受苦受难的还不是无辜的老百姓！

　　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都是在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中发生的，但其中也离不开在政治的阴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