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从哪里开始呢!那种感觉像极了……矗立在空地上一根直通云霄的柱子。请原谅我不恰当的比喻。我隐匿在黑暗中交替变幻颜色的聚光灯下,有个醉汉摇晃着走过来对我说:“嘿!那地方借我靠一下。”然后他拉开裤链准备在柱子底下撒泡尿。我走过去阻止他:“不!请别碰我的东西。”于是,我在柱子两米见方的周围铺上一层马尼拉草皮,并围了一圈木栅栏,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事实上,我要说的是,我喜欢收藏一些东西,它们涵盖很多方面,不仅仅是现有的事物。如精神支柱和信仰寄托一般,那是内心深处一块不容亵渎的圣地。
我不太确定这是否属于囤积强迫症的范畴。我狂热地收集一些诸如硬币、贴纸、塑料块、小人书、削尖的铅笔头、一截两端脱落了绝缘层的音响线、酒坛形状的糖果盒子之类的小物件。而且,我还会画上一些东西,那些在旁人看来可能毫无意义的东西……比如,我会用心地描绘一个精致的骷髅头,一名头戴鸭舌帽的青年男子素描半身像,宽大的帽檐在他脸上投下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并且在纸上故作三分之二的留白。黄金比例般的分割线颇具美感……我一直精心珍藏这类东西不让他人碰触。
正如我刚才说的,我收藏的东西包括很多方面,它们并不总是为我所有。好比你能轻易将玻璃杯放进橱柜,但不能把所有东西也像玻璃杯一样放进去。我在构思一副画面,它是这样一个情景——从你房间里的窗户望出去,你能看到邻家后院的草坪、花圃和大理石长凳,草坪上有个伪装成枯树桩的地表音响,上面写着“请勿踩踏”的字样;那栋红屋顶的房子从我窗户露出一角。就是这种感觉,我喜欢这个画面,于是我用相机把它拍下来珍藏在我的抽屉里。但有时候我会觉得,照片是不真实的,我开始变得沮丧和失落。我在思考,有没有一种办法将这栋房子的一角连同后院的草皮花圃一股脑装进我的拉杆行李箱或者抽屉里。我从来没有解决过这个问题,于是,我就这样趴在窗台上看着那一切……
直到那天,一个女人的身影牢牢吸引了我的视线。她出现在我从窗口望出去的画面里,没由来的,仿佛一个不真实的梦。几天过后,我确定自己喜欢上了她,我迫不及待想把她据为己有。我跟踪她,暗中了解她的一切。我很快知道了她是省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精神科医生,未婚独居。毫无疑问,现在我站在了她科室门口,离下班还有半小时,我在等待一个好时机。我汗涔涔的手捏着一张挂号单。她房间里有人说话,我透过门缝望进去。
“我记不清多少次让刚进来的病人把茴拉西坦和利培酮当成维生素片吃,你说他们出院后会不会百度查一下,然后埋怨住院时主治医师开的剂量太多而导致他们今后的性功能障碍。今天查房的时候就有一名女性患者向我反映她最近乳汁分泌异常。”她的同事在说。
“通常情况下,对于拒药的病人我都会解释那是些有助于调节自身情绪,改善记忆力之类的药物,有点含糊其词,但没必要把病人当傻瓜。”
“我把今天的查房记录备份到了你电脑里,你检查一下看有没有疏漏。”
然后是脚步声,有人要出来了,我赶紧坐到一旁的候诊椅上回避。
她同事回头瞥了我一眼,离开了。我等了几分钟,确定走廊没了人影,然后起身敲了敲她房间的门,走进去。
我很期待这次会面。我们谈话的时间不到一个小时。从门诊大楼出来后,医院已经下班。我路过超市买了些吃的,提着一大袋东西回到家。今天并非全无收获,但总有不完美的地方,我在想。我关了门,看着镜子里自己颓丧的面孔,突然明白过来。因为我又有了想收藏自己头颅的冲动……
于是,我将我的浸泡在福尔马林液中的头颅放在我迷恋过的女医生的头颅旁边,很快他们不起眼地隐没在我房间里的一大堆藏品中。
是的,我喜欢收藏一些东西,一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