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雨……雨……
阴云密布的天空,逐渐密集的大雨,打在脸上、身上一阵阵生疼,以及,凉风侵入骨髓的寒意。
可是还有什么比这雨点的拍打更疼,还有什么比这风更冷?
心华倚在树上,手捂住还在流血的腹部,脸色愈发的和阴沉的天空别无二致。
阴沉的天空,暗绿的草木,黑灰的房屋,以及点亮这苍白色彩的一抹红。不只是从她的腹部流出来的,还有倒在她身边的人,胸口上还插着一把匕首,更加鲜红的血,还在缓缓溢出。
心华看着自己的腹部,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个人,脸上却浮现出了一丝无力的笑意。直到闪着红色和蓝色灯光的车子赶来,心华才倒了下去。
你……终于死了……夏语遥……你终于……死了!
在昏昏沉沉中,脑海不断闪过以往的画面——原本温馨幸福的家庭,被毁于一旦。父母惨白的尸身成了鲜血上的点缀。无处可逃都她瑟缩在角落里,沉重夹杂着些许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些人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一个人,朝着本来做好死去的觉悟的她,伸出了手——那个人,就是夏语遥。
夏语遥的家是当地赫赫有名的黑道家族,自己的家庭或许只是他们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牺牲品。再说了,自己是作为玩具被带到夏语遥身边,只是个玩具而已。
夏语遥的话必须听,夏语遥的骂不许还嘴,夏语遥的打不能还手……不为什么,就因为心华只是夏语遥的玩具,一个可以随意摆弄的玩具。每一次夏语遥当着别人的面,带着嘲讽的笑容捏着心华的脸,说着很多难听的话,心华心里恨的咬牙切齿,却毫无办法。
夏语遥对心华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就是我的玩具,活下去才是你唯一的意义。”听的心华不由得发笑,她,不可能是夏语遥一辈子的玩具!
数年后,心华生了一次重病,那一次,她结识了在医院为医生父亲帮忙的墨清弦。那是心华这么多年,终于认识的夏家以外的人。
除了墨清弦,还有墨清弦的青梅竹马——刚从警校毕业不久的言和。言和的父母都是警察,多年前在一次对夏家的搜捕中被夏家的人所杀。或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再加上言和的身份。心华和言和计划好了暗中联络。
在那不久,心华默默关注着夏家的动向,并寻找机会将情报告诉给言和。或许是做的太完美的缘故,夏家人多次怀疑心华,但是又没有直接的证据来证明。
终于,夏家被警方包围,并开始逐个击破。夏语遥挟持心华逃到了山上的一个破旧的屋子里。
夏语遥手里拿着匕首,心华只能听从,但心华却偷偷的留下讯息,指引言和以及警察前来。
可是在屋子里的时候,夏语遥突然说要杀了心华自己逃跑,心华本能的反抗,可是腹部却被划伤,流了不少血。这时候,夏语遥的刀掉到了地上,心华连忙拾起逃到屋外。可是就在屋外的大树边,心华就已经无法再移动一步。
这时候,夏语遥朝着心华走了过来,心华颤抖的双手举起匕首对着夏语遥。可是夏语遥却没有停下,手里拿着另一把匕首,朝着心华扑过去。
心华本能的闭上眼,却只听到了利刃刺穿身体的的声音,脸上传来了带着腥味的温度,心华睁开眼,只见夏语遥吐血鲜血,双唇嗡动,脸上挂着莫名的微笑,无力的手抚摸着心华的脸庞,然后便倒了下去。
心华终于从连续不断的回忆中醒来,从医院的病床上坐了起来,墨清弦坐在病房的一头,翻看着还有些崭新的报纸。
“你醒了,帮助警方剿灭了黑道家族的英雄。”墨清弦放下报纸,微笑看着心华。
“我……多久了?还有多久才能出院?”连续不断的梦境令心华的头隐隐作痛,腹部上还绑着绷带,应该还没拆线。
“别那么急,反正你回去后,可以回你原来的家里。”墨清弦悠闲的说着,拿起了她最喜欢看的,注释都没有的全是文言文的书。
“我有问题想问你。”大脑清晰后,涌来的却是接连不断的疑惑。
“什么问题?我必定知无不言。”
心华顿了顿,“你和夏语遥,什么关系?当初我生病的时候,她为什么要把我交给你?”
“那个疑心那么重的夏语遥,没想到她居然能把我当值得信赖的朋友的看待。”墨清弦嗤笑着。
朋友?怎么可能?直到那次生病,心华从来没听说过夏语遥有这个朋友。而且,在心华看来,黑道家族,不应该有朋友,只有能利用的手下。
“不过,都跟我没关系了。”心华将背靠在墙上。
“是啊,没关系了,可是……我看不下去了……”墨清弦悠然的语气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什么……”心华感到一丝恐惧,不是来自墨清弦,而是心里那个有所猜想却始终不愿意承认的或许是事实的东西。
“你对你的家庭,知道多少?”
墨清弦的这个问题将心华噎的一愣,她只知道家里人不少,父母和那些人对她都很好,除此之外,心华一无所知。
“十年前,为了能成为真正独霸一方的黑道势力,夏家和唯一能与他们抗衡的另一个家族展开了杀戮的对决,最后夏家赢了,那个失败了的家族除了一个女孩以外无一成员幸存,然后,夏家带走了那个女孩。”
什么?与夏家抗衡的黑道势力?全员抹杀,以及幸存的,被夏家带走的女孩?
“你想说,那个被带走的女孩,是我?”心华别过头,盯着墨清弦。
墨清弦刚一肯定的点头,心华便激动起来:“开什么玩笑!你编故事骗人也该有个限度!你是想说!我家里人和夏家人根本就是同一类人是吗?!”
墨清弦冷笑着说:“信不信由你,我只是不想让她,就那样被她最在意的人误会而已。”
她?夏语遥?夏语遥她最在意的人?是谁?
“语遥她小时候,可是个乖宝宝,最听父母的话了。”墨清弦看着窗外,风拂过树木吹出“沙沙”的响声。
“那算什么父母……”心华嘟囔着。
墨清弦没有理会,自顾自的说着:“可是在十年前,也就是两家决战的时候,本来是一直陪着长辈做过不知道多少次的事,让她头一次产生了动摇,因为她看到了,那个唯一活下来的孩子的眼泪,所以她才把那孩子带了回家。”
“然后好继续玩弄,然后多看几次那孩子的泪水是吗。”心华无力的反讽着。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语遥她知道了,她的家庭,到底做的是什么事,”墨清弦转头看着心华,“就是令像你一样的孩子流出不该属于她们的眼泪的事。”
“别说了,别说了……”心华不敢再听下去了……
“可是她又没办法反对她的家人,所以她才将那个孩子以‘玩具’的身份带回去,并让那个孩子始终呆在自己的身边,方便自己保护她。”
“别开玩笑了!!!”心华彻底咆哮出来,“踩我!打我!骂我!最后还把我当做人质,而且还要杀了我!居然还说是在保护我?”
墨清弦似乎猜到了心华会这样说:“那就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如果语遥她真的不在乎你,那么为什么在你生病的时候,把你送到我这里?”
心华愣住了,无力反驳的她只能垂下头。
“而且,你想一想,要是你落在夏家别人的手里,你会是什么下场?”
下场?心华苦笑,那些病重的时候被扔到街上自生自灭的,心华看过不少,他们身上的伤痕已经溃烂,可是夏家的人,连一点药也不肯给予。
“你自己也想一想,语遥她打你,骂你,有几次是只有你们两个的时候?”
好像……从来没有……
“为了保护你,也为了能让自己更好的保护你,她在家里人面前做出家里人期望她的样子,她那样对你,只不过是在演戏而已,因为不那样做的话,你,或许会成为别人的玩具。”墨清弦停了停,“我也跟她说过,演员或许更适合她。”
“她最在意的是你,她最愧疚的是你,因为她的家族毁了你的一切,因为她的家族给你带来了那么多的痛苦,还有,因为你对你的家族一无所知,她也不愿意告诉你关于你家庭的真相。所以,她就让你恨她,或许这样,她才能心安也说不定,毕竟,没资格奢求一个有着血海深仇的人的原谅。”
恨……这么多年,心里,或许真的只有恨了……
“因为你希望回到原来的家,你希望对夏家复仇,为了帮你完成这愿望,她故意将夏家的动向透露给你,让你告诉给言和,在家里人怀疑你的时候,暗中帮你收拾残局,让你能够继续将消息传递出去。”
“可是……她不是还要杀了我吗?要不是刀掉到地上……”心华无力的反驳着,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
“如果她真想杀了你,那么,你为什么还活着?如果你真的一心想要杀掉一个人,会在划了一刀过后,刀就掉在地上吗?”
“那是为什么……”
“心疼啊!”墨清弦也生气起来,“亲手伤害自己最在意的人,还是那样重的伤,谁会受得了。”
“可是她还是捅了我!”
“如果她不那样对你,你会反杀回去吗?这么多年,就算你心里的恨从来没少过,可是只能隐忍,不把你逼到绝路,你不会真正的反抗。还有,她要你杀了她,也是为了让你给你的家人复仇,让你作为一个英雄活下去,而不是失败的黑道家族的后人活下去。”
“你怎么知道的……”心华盯着朝她走过来的墨清弦。
“她告诉我的,她还叫我别说出去,而且我的父亲也被她帮助过,所以我才没有把这些告诉给别人。可是现在都结束了,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