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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中的我叫孙光林。
我的哥哥叫孙光平,弟弟叫孙光明。他们从小到大都生活在一个叫南门的村子里。
而我,却在六岁的时候,去了一个叫孙荡的城市,又在十二岁的时候重返南门。
父亲将我送给了一个叫王立强的军人,后来王立强死了,我靠着记忆找到了回家的路。
可是,家,却仿佛再也回不去了。
01 鲁鲁
我考上大学后就离开家乡了。在我离家的前一年,认识了一个叫鲁鲁的小朋友。鲁鲁总是对欺负他的人说,他哥哥会来找他们算账的。
后来我发现,鲁鲁根本就没有哥哥,他和妈妈冯玉清相依为命。
冯玉清做姑娘的时候,曾经做了两件事。因为这两件事,她的命运永远地改变了。
我曾见过她抱着王跃进不松手,也见过她在王跃进的婚礼上栓了一个上吊的草绳。
她非常成功地把那个渣男的婚礼给搅和了,然后在某天跟一个来自异乡的卖货郎走了。
鲁鲁五岁的时候,冯玉清带他回来了,不过并没有回南门,而是在城里找了个落脚的地方。
白天,她干着刷塑料薄膜的工作。到了晚上,这个单亲妈妈依然要赚钱。
鲁鲁七岁的时候,冯玉清因为晚上的这份“工作”被警察抓起来了。
监狱里从此就多了一个人。可是,鲁鲁该怎么办啊。
他被安排到一个福利院去,但是里面的气氛让他很害怕。于是他做了一个勇敢的决定。
是要去找那个远在异乡的爸爸吗?
不,他要去找妈妈。
去监狱的路线,他打听好了。路费,他有妈妈给他留的五块钱。于是,他背着草席和行李袋,坐车去了监狱。他告诉妈妈:
“我把家全都搬来了。”
冯玉清哭了。
鲁鲁准备了那么久,就只见了妈妈一面。
他在监狱外的一棵樟树下安置了小家。
因为在那里,他能望到穿着黑色囚服的妈妈。
至于那个隐形的爸爸,仿佛真的和从未存在过一样。
02 国庆
国庆,是我在孙荡时的朋友。
他九岁的某一天,爸爸找了几个男人在搬家。国庆虽然没有收到任何要离开的通知,但是也收拾好了自己的一些小物件。
可爸爸没有带他,只给他留下了十块钱和二十斤粮票。
爸爸要结婚去了。
国庆给母亲的八个兄妹写了信。这些许久未见的亲戚们从四面八方回到了孙荡,然后到国庆爸爸的新家去了。
最后的结果,是爸爸的拒不相认。于是,母亲的兄妹们承担起抚养国庆的责任。
他们又回到各自生活的城市,各自每个月给国庆两块钱。
可在国庆的心底,始终相信爸爸会回来找他。
因为他觉得爸爸离不开他。他有一个小药盒,每当爸爸不舒服的时候就会找他拿药。
他盼啊盼啊,直到有天他看到了爸爸向医院走去……
国庆像宝贝一样珍惜的药片,他自己病了都不舍得吃的药片,在那一刻变得一文不值。
爸爸有了新的老婆,有了新的儿子,和一个新的家。
国庆成了旧时光的遗留物品,他和楼下那个独居的老婆婆经常呆在一起。
她说她常见到逝去的亲人。国庆也这么说。
03 我,孙光林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家族里的父子关系好像一直都有些问题。
从我曾祖父和我祖父开始,就没有父慈子孝的范例。
那时,曾祖父造的桥出了事,他跑了,把这个烂摊子都扔给自己的儿子,也就是我的祖父孙有元。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一种抛弃,一种精神上的遗弃。祖父运气没有那么坏,他想了办法,和众人们把大桥给修好了。
再后来,就有了我父亲,孙广才。
孙广才有三个儿子。小儿子孙光明为了救人溺水死了。孙广才突然生出一个灵感,他要借着儿子的死做一番文章出来。他不要赔偿,他要出名,要荣誉。他甚至幻想被当成英雄的家属,走出南门,到北京去接受表彰。等到这可笑的妄想落空了,他又气急败坏地找人要赔偿。
孙光明的死成了这出闹剧的引子。
这算不算一种抛弃?一种父亲对儿子决绝地抛弃?
有时候,孙广才甚至连自己都要完全放弃了。大儿子孙光平原本有了结婚的对象,可孙广才去捏了那未过门的媳妇一把。这门亲事就算是完了。
后来,孙光平娶了英花,孙广才又去捏了人家……
父亲的形象,算是完全坍塌了,都别提什么崇高了,他连畜生都不如了。
孙光平心里明白,所以,他让孙广才失去了一只耳朵。
这样的父子关系,令人彻骨寒凉。所以,我,作为被父亲送人的孩子,就更感受不到真正的父爱了。我在家人和村民的眼中,都是个绝对的边缘人。
我曾努力回想关于家庭温暖的记忆,最终得到的画面是曾经的邻居骑着自行车,载着他的儿子苏宇和苏杭。
我的养父带我吃过一次面条,这也是很稀少的关于父爱的记忆了。
04 在这贫瘠的人间长大
这篇小说是余华的第一部长篇。里面能看到一些余华在之后小说中沿用的细节,比如得肝炎的知青、养父带儿子去吃面条等等。小说并不是按时间顺序来叙述的,她是跳跃的,但又有着内在清晰的肌理。她不是展现一个人的历史,而是剖析一群人的心理。通过一个男孩的视角,去观察、揭露这贫瘠的人间,这缺爱又令人绝望的尘世。
被父亲抛弃的男孩,在小说中有好几个。我感觉就像一层又一层的梦境一样,不断地渲染,加重那种被抛弃的绝望气息。
或许,鲁鲁、国庆、我不过是一个绝望男孩的分身。
被父亲抛弃,父亲角色在成长中缺失,以及这种抛弃和缺失带来的痛苦,读者就像在剥开一个洋葱,一层一层地剥下去,就会有更深切的体会。
无爱,是这部小说的底色。里面几乎没有人是幸福的。即使有,也不过只有某一刻是。
有的人觉得,这是余华最好的作品。也许她在语言上没有后期的作品成熟,但是其中蕴含着很沉重很深刻的东西。
直面人性,直击人心。语言是一个作家锋利的剑,它剖开这惨淡的人生,在数不尽的痛苦中挖出一个温暖的瞬间。稍微迟疑和功利一下,这剑就会生锈,方向就会有偏颇。
余华执好了这把剑,这就是他小说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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