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雅迪快起床，下来吃早饭，上学马上要迟到了，再晚就赶不上校车了。”玛丽把刚刚解开的围裙从身上脱掉，看着餐桌上丰盛的早餐，火腿三明治和刚刚热好的牛奶，蔬菜沙拉还有新鲜的橙汁。这是自己早晨六点起床的成果，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自然的微笑，就好像是在欣赏一副完美的作品一样。

十四岁的儿子内斯已经洗漱完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乖乖地吃着自己的面包和双面煎蛋，马上他将和他姐姐雅迪一起坐上校车到市里最好的学校凌风中学上学，内斯已经该上初三了，今年六月份就要准备中考，现在儿子的学习是玛丽心里最重要的事情。

雅迪比内斯大三岁，现在正在上高中二年级，都说女孩子应该会比男孩子听话很多，玛丽不知道为什么雅迪和她弟弟的行为正好相反，七点半的校车现在已经一刻钟了，竟然还在自己的房间里磨蹭，每天都是这样。

这个丫头还真是不让人省心。玛丽想。每天早起看见儿子乖乖的在餐桌前吃早饭，乖乖的背上书包，和雅迪一起上学应该是一天中最令自己开心的事情，为什么儿子比女儿听话多了，真希望先生的是个儿子，有时候玛丽无奈的看着雅迪凌乱的房间和怎么也叫不起来的床，她总是会这么想。

雅迪呀雅迪，你可真是个淘气的孩子。

不过唯一令玛丽高兴的是，两年前雅迪参加高考取得了凌风中学年级第三的成绩，理所当然的升入了本校的高中，而且顺利的进入了高一年级最好的实验班，中考出分的当天，正好是内斯十三岁的生日，6月21号，她还记得一家五口人一起去了市里最豪华的海鲜旋转自助餐厅，内斯很久之前就想去了。

那天应该算是当年一家人最快乐的一天了，雅迪和内斯，他们都吃上了自己最喜欢吃的菜品，还有水果味的生日蛋糕，那是玛丽专门提前一周为儿子定制的。尤其是内斯，他收到了爸爸给他买的最新款的MP4。前提是如果小莉亚没有把高脚杯摔碎让红酒把桌布染红，或者没有把海鲜鸡蛋羹弄的满身都是的话。

只要有小利亚的地方，无论哪里，一定都会是一团糟，玛丽知道，她曾每天都为之伤心，甚至绝望过。

不过现在玛丽心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三个多月后儿子的中考，她希望内斯能和姐姐一样直接升入本校的高中。然后理所应当的上一个重点大学。所以至少在学习上，内斯应该多和雅迪学习学习。

“在学习上多学学你姐姐。”玛丽一边拿起一块法式面包，涂上还凝固着的黄油块，一边喝一口杯子里的橙汁，她总是在早晨这样对内斯说，在学习上多学学你姐姐，只要在学习上多学学就好了。

“嗯，知道了，妈妈。”内斯喝完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橙汁，走到沙发上穿上校服拿起自己的书包，换上运动鞋，这个时候校车肯定已经停在了家门口的马路边沿，内斯总是会提前走出家门，提前上车，然后给姐姐占座位，他已经习惯了第一个出门，习惯了等雅迪，习惯了听妈妈的话，做一个乖孩子。

“你姐姐怎么还不下来，难道不知道快要迟到了么，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玛丽冲着门口的内斯说道，但是身体却冲着雅迪的房间，声音很大，雅迪一定知道这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不准备再叫雅迪了，一般说完了这一句，三分钟之内玛丽就能看见大女儿穿好了校服从楼梯上下来，顺手从桌子上拿走一块三明治和一袋热好的牛奶然后跑出家门。就像是现在一样。

“妈妈再见。”她通常会这么说。

毕竟雅迪长大了，今年，她已经16周岁了，是大孩子了，不管怎么说，也不用自己再操心了。早晨，让两个孩子都吃饱了早饭，安全的送出家门，就已经完成了一天中的第一件事情。

玛丽很自然的扭头转向厨房的方向，她看见小利亚站在厨房的冰箱前面，小利亚的头发上沾满了从橱柜顶上洒下来的牛奶和蛋清，地板上有几个打碎了的鸡蛋，蛋清和蛋黄流的到处都是，冰箱里的番茄酱被挤在了切菜板和菜刀上，厨房的水池里有两个已经被打碎了的陶瓷碗。

玛丽知道，只要有小利亚的地方，一定会是一团糟，卫生间，厨房，餐厅，客厅，到哪里都是，每天都是。玛丽自从生了小利亚以后，即使成为了全职太太不用工作，却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收拾不完的家务，似乎自己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来照顾小利亚都觉得紧张。

她必须每天帮她换尿布，上厕所，收拾一片狼藉的厨房和卫生间，小利亚总会把牙膏挤的到处都是。还有沐浴露和洗发液，每次自己出来的时候里面还是完完整整的，等到小利亚一进去再出来，卫生间就又变成了一片混乱。就像是，被蟑螂或者是外星人入侵过一样。

她要把小利亚房间里散乱的玩具和图书都归整到原位，把药品和细小的零件放到最高的柜顶上面，不过她依然还是担心小利亚在不经意间会把它们当糖果吃掉，所以约翰说会把它们藏到一个很神秘的地方，小利亚一定猜不到，其实玛丽自己也不知道它们在哪。

小利亚还会把客厅茶几上水果盘里的葡萄和橙子挤破，果汁和果肉会溅的得到处都是，每次玛丽都需要用抹布把茶几和沙发上的果汁清理干净，还要再拖一遍地板。

甚至还有自己的卧室，小利亚似乎对自己的化妆品独有兴趣，梳妆台里的瓶瓶罐罐，只要自己一不留神就会被撒的满地都是，断了的口红和被拍在床单上的粉底，还有一下子挤完了的护手霜和洗面奶。玛丽每天都要看着小利亚把房间弄得一团糟，然后再把它们收拾干净。

她已经体会到了一个做母亲的困难甚至应该说是修炼，她知道，这是自己的孩子，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放弃，虽然玛丽总是在收拾屋子的时候感到绝望压抑，甚至流泪，但是她明白，这些都不是孩子的错，孩子永远是无辜的，她一定，也必须坚持下去。

今天也算是寻常的一天，不过也许是玛丽实在是忍不下去，今天的天气本身就不是很好，天空显得灰蒙蒙的，每一朵云都哭丧着脸，露出暗灰色的面容，从早晨就开始下雨。又因为雅迪的赖床，她好想哭，她现在穿着睡衣和棉拖鞋站在厨房的门口，眼前是手上脚上都是蛋清和蛋黄的小女儿，她真想冲着她大骂一通：“小利亚！你在干什么！你简直像个疯子一样！”

可是她忍住了，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玛丽发誓就像此时此刻的心情一样，之前有很多次，甚至每周都会出现这样的心情，当她看见被小利亚糟蹋成一锅粥的房间，她真想靠什么能宣泄一下自己的情绪，可是，她每次都忍住了。因为她知道，无论如何，她不能这么做。

现在，小利亚站在玛丽的面前，手里拿着一块吃剩下半块的三明治。空气似乎在时间中静止了两秒钟，然后她抱起了小利亚：“孩子，今天又在厨房里画画了嘛？似乎比昨天进步很大哦。”她勉强的从脸上挤出微笑，不过小利亚是看不出来这微笑是虚假的，她会认为妈妈很高兴，妈妈在鼓励她，除了小利亚，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勉强的微笑。“妈妈带你去洗澡澡好不好，然后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到房间里玩玩具。”

“嗯。”小利亚笑了，哈哈的笑，笑的很开心。“小利亚最棒！”

“嗯，对啦，小利亚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