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盆金琥,当有十岁以上的年岁,发现于方圆的烈日下。大大的一个圆球,浑身在阳光里挺着坚硬的刺,只有存活它的白底上烧着绿叶红花的陶瓷的盆光洁鲜亮。为什么遭遗弃?是出现了老态,还是已经生病,或者怕留在家中会刺伤了孩子?
中午惋惜,围着它转来转去地不忍离开,知道它的伤心。下午还在挂记,也就费了好大的劲,将它一点点地拖到自家的窗户外墙脚处,权作一种收留。那么大的一个盆,竟也长得满满的,原来的主家,一定是为了它的长大操了不少的心。觉得它属仙人掌类,皮实,也就忽略了它夏、冬两季的睡眠期,只是在为其它花草浇水的时候顾顾它。
它一定特别好看过,那种浑身的碧绿,那种覆盖在碧绿之上的金黄的刺,那种威凛的丈夫气概,再配上那个润泽生光的盆,真会有种让心清气爽的美。只是它的刺大部分已呈暗褐,原来的碧绿也大多换作老年斑一样的暗灰,好像物件发潮后的疤痕。
但它一言不发,我也没有去细细地询问它的心思,只是觉得它还活着。只是从夏到了立冬,尤其这两日变天,大树叶小树叶都在北风的抽打下纷然坠地,我才于别的花木都已搬入室内之后,琢磨起金琥的去留。唉,说是去留,其实就是生死。让它独自待在窗外,肯定要被冬寒扼杀,而今天的北风更带着些蓄着更大后劲的寒意。担心。忧虑。只是它太难搬动,浑身的钢刺已经超出盆沿之外,且有着几十斤的分量,抱不得、抬不得。就在门厅里转圈子,转着转着还会去窗前看它一眼。
风更劲,天更暗,日更暮,它还是一言不发。越是不言,我越是心慌,也就有了用绳子拴住、两人提溜进屋的想法。找出一段粗扁的电线,请一位在外面施工的高个工人帮忙,他说了句“拽就行,我的花就是一盆盆拽进家里”,便他拽我扶地将金琥请进了家里。
夏天收留时,也多了个心眼,心想如果是主家仅仅为了给金琥透透气,自然会哪一天来领走它。不过,我还是愿意这篇文字发在方圆群里让大家看到,如果主家想重新要它,就来敲门,我会帮着您让它回家。
金琥进家,石头落地。先擦净花盆上沾了一夏的灰土,再将干透了的金琥浇了个透彻。看着一言不发的金琥,看着那些“老年斑”旁仍然存留着的碧绿,心里也就在暖暖之中安逸妥贴起来。自言自语地念叨:金琥,咱可就一起过冬吧,再大的雪与寒也不怕了,知道你要冬眠,我这回浇水主要是因为你已经渴了好久了,喝足了就好好地睡吧,不愿意言语就放心地做做碧绿与金黄的梦吧。
(2019、11、24晚写于方圆垦荒斋)
作者简介:
李木生,山东省散文学会副会长,中国孔子基金会讲师团成员。写过300万字的散文与300多首诗,所写散文百余篇次入选各种选本,曾获冰心散文奖,首届郭沫若散文随笔奖,首届泰山文艺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