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趣怎么可以当饭吃?”
这是我小时候听到最多的一句话。“为什么不可以?”当时我心里一直有这个疑问。
有很多人告诉我,你喜欢的东西,当你把它当做兴趣时,你会乐此不疲地把时间放在它身上;但是当你把喜欢的东西当做职业时,就会充满压力,做事的动机不再单纯,一切也就不再那么有趣了。
我不信。
我从小就兴趣泛滥,无止境地泛滥:
最早是学钢琴,那时太小,四五岁,我没有留下什么记忆,母亲告诉我是我自己要学。我记得她说过“你自己要学,就要坚持下去。” 我那么小,哪有那样的毅力,看别人演奏觉得酷,轮到自己练琴觉得苦。到后来靠的不是我的坚持,而是母亲“不好好练琴小心我和你爸揍你”的眼神,才不得不学下去。
后来又想要学画画,记不太清去学了多久,母亲说好好学钢琴就行,画画觉得忙不过来就不要学,所以,没有家人的监管,我自然是学不下去,放弃。
再后来想学唱歌,少年宫那年刚好取消了唱歌辅导班;想学写字,和表弟去了两次毛笔字课,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又跑去参加数学兴趣小组;再后来又开始要写小说,还真提笔写了十几个故事,全都半途而废。再往后就想学语言,跑去学什么法语,老爸总说“英语都那么差学什么法语?!” 当然,不用他多说,我是不会坚持下去的。后来又去搞诗朗诵、演讲比赛,再又跑去跳舞,打排球,写作比赛,美术比赛,甚至买了一个缝纫机做衣服。仔细想想也是很好笑,能回忆起来的所有事,没有一件事父母逼着我去做的,全都是自己打的主意,我很好奇,世界上有没有我不感兴趣的事?
但是关于梦想,自十几岁以来似乎从来没有变过。
那时每周都盼着周六的佳片有约,一个星期一部电影,显得着实珍贵,半夜常一个人躺在床上回忆电影里的桥段,抱着枕头哭到天亮。买了各种电影人的传记使劲读,想从中找出一点点信息,好证明我也可以拍电影。
其他的兴趣是来来走走,关于电影,却好像一刻也没有变过。
我一直很羡慕那些专一执着的人,努力想要和他们一样,认真地只做好一件事。但是兴趣泛滥的我,似乎很难专注。而且的确像那些我听到的话一样:再是喜欢做的事,一旦你把它当真了,压力自然少不了。于是会开始犹豫,是放弃,还是咬牙坚持下去。
每每坚持不下去一件事,我总会告诉自己,“是因为我兴趣太广泛,找不到方向,没有足够的时间,所以才无法坚持下去”。后来渐渐发现,我找了一个大大的借口,把自己圈在自己画下的怪圈里,很久。
“兴趣泛滥”成了一个很炫丽的理由,蒙瞎了我的眼,让我看不到,自己真正的问题,其实不在兴趣多本身,而是在不够专注和执着。一句话:怕吃苦。
因为把兴趣认真对待想要学,压力大,就要吃苦,吃不了苦,就无法专注。凡是喜欢,就尝试一点皮毛,遇到困难就退缩,赶紧把注意力转移到其它兴趣去。 这就是以前的我,什么都懂一点,什么都做不好。
我意识到周围太多和我一样的兴趣泛滥之人,那些我读的传记中的电影人也不例外。可是那些成功了的人,总有一个共同点,喜欢再多事,最后还是会把注意力拉回一件事上。兴趣多本身没有错,泛滥的兴趣,恰恰证明我向往生活里的小美好,也很懂得要享受人生。
只是享受之前,总是先要付出的。
于是我开始自我调整,这样的调整,也是花了许多时日来尝试,哪怕是现在,我都还在不断告诫自己:“请专注。”
要专注就要弄清自己的路,花点时间慢慢探索自己到底要什么。
我选择了拍电影,不只是因为我沉迷于电影那么多年,还因为我从小就话多,喜欢给人讲故事,喜欢写东西,所以我知道,我想做一个讲故事的人,而电影对我来说则是最好的表达方式。于是我开始取舍,什么兴趣我需要严肃对待,而什么是用来消遣享受的。
我写剧本需要双语能力,英文不能丢下;需要写作能力,看书思考不能丢下;再者就是对电影的研究学习不能丢下。其余的兴趣,我总警告自己,“不要再当真”。
不当真,不代表不再触碰。
凡事极端则不稳。而专注与泛泛之间的平衡,恰恰带来了生活的美。就像一张好看的照片,总是虚实结合,焦对在摄影师想让我们看到的事物上,而虚,则在摄影师想要我们感受的世界里。兴趣是宝贝,是宣泄压力的渠道,是休闲里的自我充实,也是另一种形式的自我探索。
于是对我来说,画画弹琴变成了娱乐,不再有非学不可的压力,倒是画得享受,弹得不亦乐乎,有时甚至还给我的剧本带来新的想法。
现在脑子里只要冒出新的喜好,想要干点什么,若是与电影无关,我就警告自己“要规划,且三思”。
在美国,以前有过一场“为兴趣而工作”的运动,大家都纷纷探索自己的兴趣,参加择业测试,努力把兴趣作为择业的标准。而在竞争激烈的社会,即便对工作有兴趣,他们还是倍感压力。
而现在,人们开始提倡“为满足感而工作”(Fulfillment)。因为他们逐渐发现,只有为追求满足感而努力,才会在追求中渐渐探索和固定自己的兴趣目标,眼前的路会跟清晰,也更专注和努力。
每个人对满足感定义不同,也许是金钱,也许是帮助别人,而对于我来说则是——有人看了我的作品哭、有人看了我的作品笑,只要能给观赏者带来哪怕一点点影响,即是满足。
这满足感,是梦想新的定义。
兴趣泛滥之人,则需静下心慢慢探索自己的专注点;没有兴趣爱好之人,则可坐下来想一想自己想要追求怎样的满足感。
把精力集中花费在一件事上,再是喜欢,也是会有压力,觉得疲惫的。让你坚持下去的,或许不是兴趣,而是对满足感的期望。而当你为自己所得成就感到满足,自然就会对一件事产生更大的兴趣,进而更有动力做下去。
满足才是兴趣的真正来源。
好好享受自己泛滥的兴趣和对生活的热情,保持一颗专注心,只要努力,时间总会给你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