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没有开心的事儿

    我拿起已经喝空了的啤酒瓶，把瓶口转个向，对准老孙，假装咳嗽了一下，道：“采访一哈孙总啊，这一星期就七天，都找我喝八次了。有啥不开心的事儿就说出来呗，说出来让俺开心开心。”

    老孙颓靡地靠着墙壁，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沙哑地答道：“没有不开心的事儿。”

    “那，有开心的事情分享一下？”

    “也没有......”

    沉默，无言。

    气氛压抑，还带着无可奈何的情绪，像是说唱的崽们压降的嗓音，很低沉也很孤独。老孙仰着头，单手覆在脸上，看不着表情。肯定是眼泪哗哗的，我想。

    点了根烟，我转头看向周围：原本绚丽的街景都没了颜色，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是在表演默剧，送餐的服务员们快速穿插着，同时在我的视网膜上平移成一片片模糊。万宝路的烟雾缭绕在周围，要是有人给我拍张照片就好了，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金城武梁朝伟还有张国荣，又想到宝强抽烟的样子......

    就在我保持安静，进行头脑风暴的时候，隔壁吵起了架。露天广场吃烧烤爽则爽矣，就是很容易被打扰。突然，隔壁桌有个硕大的胖子站起来指指点点，我大骂了一句：“TMD，吵甚吵！”，心说：没看到有人在哭吗？我站起来，顺手摔了手里的瓶子，色彩和声音随着清脆地“砰”声回归，而现场陷入了混乱。

02 缘分

    一个月前，“世界上的事儿都是安排好的，就像我遇到她一样，身为单身的狗的你懂吗？”老孙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居然发出了光，我心里酸酸地，心想这大概就是所谓幸福的光芒吧。于是，我耐心地和他说张爱玲的白月光。刚说到一半，他就直摆手：“哎呀，你不懂的~”，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对我说道：“母胎单身而又理论丰富，说得大概就是你了。”

    老孙，全名孙大象。取自《道德经》中“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大象，寓意包容万千。

    当大象说他不再是单身狗的时候，着实让我们这一群狐朋狗友吃了一大惊，平时看着老实巴交的一个人，居然不声不响地就脱离了大众？等到他把那姑娘带来介绍认识的时候，又让我们吃了一惊，姑娘的三色头发凌乱不羁，两个鼻环叮当作响，关键是浓妆艳抹还是贫胸。

    造型别致的姑娘自我介绍的时候却很落落大方，只见她站起来，端起酒杯道：“本姑娘姓吕，单名一个霞。很高兴认识大家还有大象同学，我干了，你们随意。”咕咚一声，一杯酒下肚。众人纷纷点赞：真女侠也！

    趁着女侠和其他人划拳喝酒的时候，我和大象说，这姑娘好是好，就是外形有点SMT啊，人家成年了吗？大象说，SMT是啥？我小心翼翼地答，杀马特。大象说，以貌取人了啊，肤浅了啊。人家大学刚毕业，就是爱玩而已。我和她在肯德基认识的，她还给我背了《野有蔓草》呢。诗经里的，你小子估计也不知道吧。我一时无语。

    我瞅了一眼大象，估计他是不知道啥意思，只知道诗经里有这么一首。再看一眼喝趴一片的豪迈女侠，简直不搭调。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放到现在不就是想和你约一下的意思嘛，大象倒把人领回家了，看这架势还要当媳妇。不行，我得找个机会问问清楚。

03 勿念

    大象和女侠两个人很快就搬到一起住了，对于单身狗群而言真是天大的事，就在我们商量要不要把大象踢出群的时候，大象说月中要请我们吃饭。

    一到饭点，除了必须加班的“马文才”，大家全都准时抵达。等到了大象家门口，却发现有一个黑发美女站在大象旁边一起招呼客人。仔细听声，再定睛一看，还真是吕霞。我悄咪咪地给大象竖了个大拇指，大象默契地眨了眨眼。

    上了饭桌，满满一桌子的菜，我尝了块红烧肉，嗯？！味道特好！大象乐呵呵地说，我家小霞非要露两手，这些都是她张罗的。边上坐着的赵总管嘴里塞着块啤酒鸭，也丝毫不影响他开口：“女侠简直是现代女性之典范，上得了酒桌，下得了厨房，hold得住SMT，扮得了小淑女。”说完，又夹了一大块清蒸鲈鱼。大象一听这话，笑得眼角纹都快出来了。女侠也在笑，招呼大家可劲吃。一时间宾主尽欢，我推脱说要开车送他们回去就没喝酒，女侠说要收拾残局也没喝。

    饭后等收拾好一切，女侠说有些事要和我聊聊，理由是我是大象最好的朋友。好机会，我想，那开诚布公吧。

    “我要走了，还没和大象说。”

    果然，我在心里冷笑一声，表面不动声色，“为什么要走？”

    女侠的回答却出乎了我的意料，吕霞姑娘身负婚约，她一直很抵触这种包办的形式，无奈家中老爷子太倔，刚一毕业，双方就要履行约定，吕霞不从，只得离家出走。落魄到肯德基打工的时候，遇到了大象，一见倾心。这次吕霞从她朋友那儿得到消息，老爷子病重，要她回去一趟见一面。就算是圈套，她也得义无反顾地回去了，毕竟是家人。

    “今晚我就要走了。”

    “那大象呢？”虽然我无力决定什么，但还是问了出口。

    吕霞说：“我会尽快回来。到底多久我不知道，如果他忘了我，你就不要告诉他我的事，如果......”吕霞眼里闪烁着光，“如果过了很久，他还没有忘记我，你就告诉他，我一定会回来和他结婚的，一定。”

    吕霞说话的瞬间，我总觉得她眼里的光似曾相识。送众人回家的路上才想起来，那天大象说话的时候，也表露过相似的灿烂。想来《野有蔓草》大概也是它原本的意思，吕姑娘是想追求自由恋爱啊。现代人总是龌龊些，难怪人常说，单身太久会猥琐，对我而言真是可怕。

04 尾声

    大象这个人，从没听过他和谁红过眼，说话办事都是客客气气的。他常以斯文儒雅自居，每次在这个时候，我都会腹诽一番，这货难道忘了他身高一米八三，自由搏击教练的事实？

    当我们两个人干翻隔壁桌四个胖墩还顺便逃了一单之后，坐在马路边大口喘气。

    我双手一拱，对着老孙道：“不愧是这A市一等一的高手，我对阁下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啊！”

    老孙大手一摆，故作豪迈：“哪里哪里，多亏阳兄鼎力相助，这才化险为夷啊！”

    “惭愧惭愧！”

    “哪里哪里！”

    我话锋一转，“既然你问哪里，那我就说了啊！”

    老孙愣在那里，不知道他听了有关吕姑娘的事情之后，会不会把我生吞活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