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把面发,黑的白的蒸下一不沓”,“一不沓”的意思就是一摊,或者一摞,总之是许多的干粮。
到了这一天,就要看主妇们的手艺了,摊折饼,蒸窝头、团团、花馍,锅里蒸着,院子里晾着,小瓮里放着,一派丰年足食的大好景象。
实际上面不是当天发的,得根据气候温度提前发好,发面的火候家庭主妇们个个在行。这一天完成最后一道工序,就是蒸出来,寓意热气腾腾,蒸蒸日上。
记得母亲一蒸就是一整天,黑的就是玉米面做的窝窝头和团团,白的就是白面做的花馍、枣馍。玉米面做出来的其实是黄色的,不知道为啥说黑的,可见大家都不喜欢吃那黑不溜秋的东西。
母亲蒸得大部分都是我不爱吃的玉米面团团,它和窝窝头又有点区别,就是形状像个小寿桃,只不过是寿桃顶上是尖的,团团的顶上是凹回去的,里面放着煮好的红豆沙馅。
母亲也会摊点折饼,就是玉米面发了,里面搅上糖精水,再溜在铁鏊子上薄薄摊一层,烙熟了中间对折回来。为啥叫折饼呢,就是圆圆的一张饼,烙好了折回来,折成半圆形,可能源于折叠,吃起来甜甜的,干了也没有窝头那么硬,这个我还凑合能吃点。
白面馍和枣馍蒸得很少,就是为了过年上供,和十五烤花馍而必备,蒸下了也基本不许我们吃,因为那时白面稀缺,平时都很少能吃到白面,更别说蒸馍了。
刚出笼的白馍让我们这些小家伙垂涎欲滴,母亲就会照例允许我们一人吃一个,个个吃得合不拢嘴,像极了一个个“开花”的大馒头!
蒸出来晾凉,就储存在一个半人高的小瓮子里,放在食房里冻上。母亲放时总是白馍在下面,玉米面的团团和其他压在上面。可能怕我们偷吃吧,玉米面的是可以管饱吃,孩子们饿了,就自己掀开瓮子盖随便拿上当零食吃,也是正月里早晚的干粮。
正月不能动火蒸馍,所以在大年二十八做主食。春节期间忌蒸,因为蒸与争谐音,不吉利,所以要在年前蒸够全家吃上一个正月的干粮,正月里主妇们也就解放出来了,轻松快乐地享受年的欢乐。
我从小嘴最馋,最不爱吃那玉米面的团团、窝窝头,偶尔饿了,就想偷馍吃。记得有一次,晚上又是稀饭窝窝头,我故意说不饿,没吃饭,就等着有机会偷上白馍吃。
拿出来那馍是冻着的不好咬,竟偷偷捂到被窝里,藏在被窝里面啃,撒了一被窝碎馍子,也不敢吭气,就那翻来覆去挨了一晚上。
还有一种馍是机器馍,现在人们流行吃手工馍,我记得我们那时是喜欢吃买来的机器馍,压得很结实,雪白雪白的,父亲进城办事回来,有时也会奢侈地买几个给我们带回来。
我们把馍切成指头厚的薄片,一片一片放在篦子上,架到高火上烤,烤得黄澄澄的,外焦里软香得很,不过不是经常能吃到的。
母亲蒸出来的窝窝团团,都得在院子里晾,我就跑前跑后帮母亲拿进拿出,还得在院子里守着,怕鸡呀鸟儿呀给糟蹋,母亲看我勤快听话,有时也会奖赏我一个白面馍。
热气腾腾的场面,勤快能干的母亲,白面馍的甜美就留在了我的记忆里,至今馒头仍然是我主食里的最爱,就喜欢馒头本身的香甜味,简单的味道,却能吃得有滋有味,成为生命中最执着幸福的年味,陪伴我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