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才刚二十几岁的年纪,却好似有了年近半百的沉静。“我多么想就这样归隐山林啊!”我对L说。L的反应和大多数听到此话的人一样:“未曾入世,何来出世?”想来真是可笑,明明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所有一切都在蓬勃发展,可人却渐渐地失去了自由,所以才会“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热衷于返璞归真了。
科技的发展使得人的外在越来越自由,衣食住行都得到了史无前例的方便迅捷,可人的外在越自由,人的内在却越执着,而执着便是不自由。当你时时刻刻执着于一个终将会变化的事物时,你是不自由的。雨声,风声,你的呼吸声,都变成了对你而言不重要的存在。因此你吃饭时心不在焉,睡觉时惴惴不安,坐立行走时都好似灵魂出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身体得不到正常的作息修养,便渐渐衰微了。到最后,不仅失去了自由,反而赔上了健康,真是茫茫着甚空欢喜,从前碌碌却何为,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啊!
而为什么无法放下执着呢?大概是看不清这世间的游戏吧,因此执着于表面的现象。其实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游戏,所有圈子都是游戏,文学界有文学界的游戏,艺术界有艺术界的游戏。每个圈子都在制造自己的游戏规则,让无数进入这个圈子的人,按照这些规则斗来斗去。
这一年来,我尝试着用不同的形式进行文学创作,加入了一些文学的圈子,发现大家都在讨论这个奖,那个奖,似乎奖项变成了衡量作品的唯一形式。可出了这个圈子,又有谁在意你得了茅盾文学奖还是鲁迅文学奖呢?真相虽如此,游戏顶端奖项的魔力还是太大了,所以一个作品,获奖之前,默默无闻;获奖之后,人尽皆知。于是很多人进行文学创作的目的成了拿奖,你争我赶,不亦乐乎。不忘来时路,方能致远途,可还有多少人再回头看看,当初来时的那条路呢?只怕走得太远了,早已忘记了初心,陷入这些游戏之中无法自拔了。
你以为的功名利禄,你以为的荣华富贵,你以为的流量人气,你以为的重要的东西,其实都不过是游戏罢了,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假象是真相。有多少人在这些世俗的游戏中执着,失去了心灵本真的自由,失去了照见自己真心的机会。
我特别喜欢蒋勋说《红楼梦》。很多人因为《红楼梦》后四十回的遗失,焦心难奈不已;也有很多人拼命去挖掘《红楼梦》背后,曹雪芹家族的真实故事,而忘记了作者本意是:将“甄士隐”去,以“贾雨村”留,其实这都是陷入了一种执着。
蒋勋以非常洒脱的角度认为:曹雪芹写这本书其实是想写就写了,想停下就停下了。“残杯冷炙有德色,不如著书黄叶村。”曹雪芹在那个秋天,在那个黄叶村里,提笔回忆半生之事,兴来而作,兴至而收。难得的是“想写就写”这四个字的随性与洒脱,不为名利,不为取宠,只为心灵的召唤,想为自己遇到过的,所有优秀女子立传。这样一颗不掺合任何杂质的、真纯的心,写出了永恒不朽的作品。
自古以来,文学形式风格各自迥异,无所谓优劣,但我却独独不爱堆词叠藻之流,以玩弄字词功夫取宠,实则内里空无一物,这也只能在外行人眼里博个文笔优美的美称,完全算不上是传世流代的不朽传奇。然而这些堆砌辞藻之流在当下却享有极高的人气,可知又不是这圈子的游戏规则。可见,当代或许需要“韩愈”们进行一次文以载道的“古文运动”。
永垂不朽的本质是作品中揭露出来了,对人类生命与社会的深厚思考。因此永垂不朽的事物是基于生命体验的,需要时间慢慢的、细细的打磨。然而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人们普遍急功近利,忙着在世俗的游戏中追赶,有多少人愿意慢下来品一杯茶,看一本书,看看自己的内心呢?又有多少人愿意走进一本书里、一部戏剧里、一幅画里的人物,更或是自己身边活生生的人物,他们的生命里,去获得人与人之间真实温暖的共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