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桃李混芳尘

8.26

出征

“夫君,你这回家多久,又要出征?”女子一边为男子细心整理衣衫,话语中带着明显的嗔怪,目光始终不与男子接触。

男子停下整理衣衫的手,看着女子俏丽的身影,心里充满了愧疚,结婚近五年,他在家的日子加起来却不足一年,都是她代他侍奉母亲,打理家里的一切事务。佟儿出生之后,她的肩上又添一层重担。

他伸出双手捧起女子的如花面颊,女子愣是倔强的把头扭向一边,但男子还是看到了她眼中的泪光,心下大恸,声音也颤抖起来:“梅儿,我答应你,这场战争之后,我一定解甲归田,日日陪伴你和佟儿。”说罢,将女子楼入怀里。女子终于慢慢伸出手,紧紧地环保住自己的男人。这种小儿女形态,只有两人独处,方可见到。

良久,女子擦掉眼泪:“你是大丈夫,说话一言九鼎,可不许欺负我这个弱女子。”男子也笑了:“谁敢说你是弱女子?谁敢说红梅儿是弱女子?”女子娇嗔捶男子胸口,但眼神渐渐坚定起来,闪耀着动人的光彩,与刚才的梨花带雨,判若两人,却各有风姿。

这个男子就是宋国的保护神卫安宁,眼前的女子正是他的妻子梅噙霜。

男子看着眼前的女子既歉疚又骄傲。世人只知他乃大宋之战神,焉知他的妻子毫不逊色。世人都道宋国有他百姓方得安宁,却不知道,有她,他方安宁。

两人又是一番细细述话。。。。。。

卫安宁拜别了母亲,看见城上的妻子,牵着儿子的手,面色平静镇定,目光中尽是熟悉的信任与期许。每次看见妻子的目光,他的胸腔一热,豪情骤生,紧拉马缰,胯下战马一声长嘶,带领着“卫国军”浩浩荡荡,绝尘而去……

内忧

当今宋国,地势优越,经济强盛,百姓也称得上安居乐业。兵力储备上也是绰绰有余,兵强马壮,虽然外族垂涎于这山肥水美,虽骚扰不断,却不足以为惧。

有道是若无外患,必有内忧。近年来的风调雨顺,国富民强,已让武将地位逐渐下降,外加以魏辅阙为首的文臣党同伐异,排挤武官,这首当其冲的,就是号称宋国保护神的卫安宁。

文臣虽不善打仗,嘴皮子功夫却是极为利索。卫家世代保家卫国的功劳,经过他们的一番巧妙点拨,就让皇帝意识到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逐渐演变成了“功高震主,国不安矣。”

于是一次次的各种边境小摩擦都变成了生死攸关的大事,卫安宁就只得不停来回奔波,连皇帝都看不下去了,却架不住一帮文臣一波又一波的劝谏。

文臣道貌岸然的背后,心里却有着不便宣诸于口的秘密:卫安宁若战死沙场,岂不皆大欢喜?若是侥幸归来,还有无数场战争等着他,累也能累的半死。你是武将,保家卫国是你的职责,即使战死沙场,那也是你的荣幸。

受苦的,就只有这卫安宁和他的一家老小。

这些事情即使卫安宁从未在梅噙霜面前提起,但梅噙霜一清二楚,她并不只是个深闺妇人。她的父亲是与“卫国军”齐名的“保国军”首领,与卫安宁的父亲是生死之交。

只是她是一个女儿,无法接下他的重担,即使梅噙霜十五岁的时候女扮男装,躲在她父亲的军中,做到了小队长,并且在父亲手下的副将被敌所惑,眼看就要被俘的境况里,是梅噙霜带着一队士兵,用声东击西之计,救下这名副将,把消息送到父亲地方才最终获得了胜利。

当副将把女扮男装的红梅儿带到梅将军面前,梅将军面色大变,屏退包括副将在内的所有人,内外人莫不讶异,只听到里面有女子低声唤道:“父亲!”

那一日之后,那个勇敢镇定的小队长不见了,保将军身边多了一个袭大红劲装的俏丽少女,原来这个小队长竟然是女扮男装,而且她还是梅将军的掌上明珠。更神奇的是,她在军队里半年,竟没有人看出来她是个女儿身。,战士们揉了揉眼睛,偷偷议论说:“真像一朵火红的梅花儿!”

梅将军将军在结束这场战争后,立即向皇帝请罪,皇帝并未怪罪,只是连道:“好一个红梅儿,只是。。。。。。可惜,可惜!”

过后不久,梅卫两家结为秦晋之好,梅将军逝世时以无子为由,把二十万“保国军”的指挥兵权交还,皇帝捋捋胡须:“你们两家儿女已是夫妻,朕有意将这二十万兵马与卫国军和二为一,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直到四人齐齐推辞,坚决不受。皇帝才满意的点点头,从此不再提这个话题。

从此宋国就只有这“卫国军”一个保护神。他们承担这更大的责任,也接受着更大的挑战。

这些,夫妻俩都心照不宣。默契做好各自的事情,一个保家,一个卫国。

惊变

半年后

这一日,梅噙霜如往常一般服侍卫老夫人和佟儿歇下,刚刚宽衣准备睡下,忽然府门外却响起了一阵喧闹声,然后依次是各道门打开的声音,疾行而来的脚步声有些凌乱。

梅噙霜缓缓闭上眼睛:这终究还是来了么?只觉这脚步声如擂鼓一般在她心上极速敲响,直振得她浑身无力,站不起身子。

很快,脚步声停在了她的房门外:“夫人!小的有急事禀告!”这是丈夫的副将卫清的声音。卫清的话刚落,门已经打开,梅噙霜已经穿戴整齐的站在他面前,面色平静。

“夫人!”卫清看到梅噙霜,声音哽咽起来,倒是梅噙霜一声清喝:“平日规矩都去拿了?天还没塌呢!” “是!”卫清精神一震,挺直身子:“夫人,将军他  ,生死不明。我们遍寻千里崖,就是找不到将军所在。”说到后来,声音愈来愈小,几不可闻。

梅噙霜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向后疾退一步,扶在门框上,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他说过这次回来就解甲归田,日日陪伴我与佟儿的,他从来不会骗我!”

见梅噙霜这般反应,卫清等人心中大恸:“夫人夫人,你……你要节哀。家里还有小少爷,还有老夫人,他们可都靠你呀夫人!”

梅噙霜恍如未闻,跌坐在门槛,卫清也即将哭出声来,想要伸手去扶,又缩回了手:“夫人,将军曾跟我们说过,夫人非寻常女子。如他遭遇不测,要我们转告夫人,他是这宋国的保护神,而夫人你是卫家的保护神。”

梅噙霜腾的一下直起身子:“好好好,夫妻一场,到最后,还拿这个来拦着我?”

卫清等人走后,梅噙霜坐在那里一日一夜,粒米未进。贴身侍女梅娘陪着她,并未出言相劝,只是无声淌泪。

朝辩

第二日一大早,东方微白,保吟梅只吩咐梅娘看顾一家老小,半个仆人未带,径自打马直奔皇宫而去。守门士兵急急拦住:“皇上早朝未退,夫人请稍等。”保吟梅一声未吭,只从胸前掏出一块金黄逼眼的令牌,上写着:如朕亲临。这是先皇御赐之物。

保吟梅缓步踏入肃穆的大殿,众人眼光齐刷刷看过来,只见眼前的女子一袭月白长衫,剪裁合身,袖子及裙摆去都用银线绣上梅花,一条同色腰带轻裹纤腰。缓步而来,镇定自若。正如白梅噙霜,泠然而开。

皇上面色未变,伸出手虚扶了一把行礼的梅噙霜,言辞之中尽是叹惋:“发生此等事情,朕实是万分痛心。”说着,皇上抬起手轻拭眼角,然后才问道:“不知卫夫人此时面朕,所来何事?生活上有任何困难之事,请尽管开口”

梅噙霜谢道,却并未起身:“我夫乃卫国将军,为国征战,实属应当。如若战死沙场,也是我卫家无上光荣!况且皇上圣明,怜我一家老小。民妇心里只有感激不尽!”皇上点点头。

梅噙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只是当日我与夫君结为夫妻之时,曾立下誓言,生死相伴。若夫君已死,臣妇无话可说,但夫君现在生死未明,臣妇实是忧心如焚。请皇上怜我夫妻情深,允许臣妇亲赴千里峰,寻我夫君。”说毕,头磕至地。

满朝文武皆是大震,皇上还未开口,一位文官已经抢出人群:“皇上不可,焉有女子亲赴战场之例,这如何稳定军心啊。皇上!”

梅噙霜哀哀答道:“臣妇也深知此举僭越,故臣妇来之前,决心已下。如若夫君幸存,我夫妻一如既往,以守护宋国为念。如若夫君不幸身死,臣妇愿意自辞这卫家爵位,以偿我今日忤逆朝廷之罪!到那时,臣妇必带着母亲及幼子远离京城,有生之年,永不踏足。恳请皇上怜悯。”

众人看她言辞恳恳,眼中泪光闪烁却始终不落,心下已是不忍。又听她说自辞爵位,一时间竟是无话可说。

皇帝面上已是不忍。

那魏辅阙几步上前:“皇上,卫夫人救夫之心实是令我等钦佩不已。只是我大宋有精兵强将无数,如今卫将军有难,却让一个弱女子,千里迢迢奔波而去,这让我大宋男儿情何以堪?何况卫夫人家里还有老人孩子,卫夫人现在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不可逞一时之勇,还望三思!”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梅噙霜又是叩头至地:“皇上,臣妇是个无知妇人,不懂国家大事。只是平日里听到夫君跟我提起,他是个武夫,只懂得打仗,安邦定国才是真本事,我大宋男儿精英无数,但最让我夫妻折服,却非魏大人莫属。故我夫妇对魏大人甚是敬佩。只是不知,魏大人可否怜悯臣夫妻二人,愿替臣妇去千里崖寻我夫君?”

魏辅阙僵在当地,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算计别人半辈子,最后却被个女人当着众人的面算计,却又无话可说。

他仔细品味才反应过来,这卫夫人一开始就是要自己去找卫安宁,只是知道没有足够的理由打动皇上。所以才先提出亲自去,被反驳之后才提出真正的目的,这时满心愧疚的皇帝也没有办法再次拒绝。只是,她为何找上自己?

尘埃定

对于魏辅阙来说。事情很顺利,他和士兵们奔往千里崖不过三日,就在千里崖下的山涧中找到了卫安宁的遗体,伤痕累累,已无法分辨出面目,还是卫清寻找到了卫安宁随身携带的玉佩,这正是他与梅噙霜的定情信物,从不离身。此时已近冬日,加上泡在水中,已无法分辨具体历史日期。

卫清等人悲愤长啸,悲凉之音直入云霄,山木无情,并不理会,依然摇曳生姿。

卫安宁的遗体被送回都城,梅噙霜一见之下,便昏厥过去,醒来之后,即遣散众人,遵循之前的诺言自辞爵位向皇帝请求带着夫君的遗体,带着儿子和卫老夫人一起返回家乡。

这一路引得无数百姓洒下无数泪水,他们在为卫将军一家的遭遇而感叹不已,对卫夫人的做法既是佩服又是不解:把个世人羡慕不已的爵位就这样拱手相送,她是怎么想的?

梅噙霜带着卫安宁的遗体回到老家山西安葬。

在家乡歇息半年,告别邻居之后,梅噙霜带着老人和儿子前往云南,听说那是一个有山有水有花的地方。刚入云南,魂牵梦萦的人影出现在眼前,梅噙霜飞奔入怀:“夫君!”赫然就是卫安宁,他紧紧地拥抱在怀中,征战十年,见过无数杀戮,却在此时流下了泪水:“噙霜,辛苦你了!”梅噙霜

佟儿又是惊喜又是不解:“父亲,父亲,竟然是你,你不是?你怎么又?”卫安宁慈爱地摸着儿子的脑袋:“佟儿,你长高了!”

经过两人一番解释,佟儿终于明白了,激动地跳起来:“原来父亲你当日出征前,便已于母亲制定下这个“假死”计划,父亲就在这里等着我们一家人的到来,你们实在是太厉害了!”

卫老夫人问佟儿:“你的父亲母亲把你的爵位给丢了,从今以后我们只有粗茶淡饭可食,粗布麻衣可穿。你心里可怨怪?”

佟儿想了想,摇摇头:“父亲母亲只要我们一家人日夜相伴,我也只想天天和父亲母亲还有奶奶在一起。”

佟儿又一拍脑袋:“那个魏辅阙会不会发觉?”

梅噙霜摇了摇头:“你父亲的遗体是他亲自找回的,有任何问题,他都难辞其咎。”

没有了兵马,没有了爵位,他们对魏辅阙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

一家人相拥在一起,抬头看时,只见一阵风过,裹起如雪繁花,映衬着初生的朝晖,散发玫红色的光芒,簇拥着奔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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