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梅钞风
日子一天天过,一晃冬天来了。对门住着一对母子,母亲在餐厅打工,儿子在小区对面上高三,也是租户。平时碰见也是匆匆忙忙打个照面。大家都很忙,要上班要上学,平时也没机会说话。出租的房子没有防盗门,隔音尤其差。谭安偶尔能听到母亲抱怨孩子不知心疼自己,学习不够努力,成绩不稳定。其实谭安觉得孩子已经很努力了,如果每天早上六点,准时响起的英语听力训练,不能证明孩子的努力,那还要如何努力?有好几次碰见那个焦虑的母亲,谭安都想和她聊聊,那个见人腼腆一笑的,瘦高的男孩子。当然,保持社交距离,不惹人嫌,这是成年人起码的礼貌,只好作罢。
当第一片雪花飘落时,谭安正在整理文件,接到了小吴的电话,登云的事解决了。雪花纷纷扬扬,拥抱着萧条冷寂的天地,那些卧在枝条上的白色温暖了冬天,灰扑扑的城市总算能舒一口气了。谭安在漫天大雪里,脚步轻快的来到光线昏黄的车棚里。老两口知道登云有活干了,还是按月领工资的工人。老姨妈就抹着眼泪不停说:“媳妇子,你听清了吧?”谭安就耐心地解释:“你们村报名七个人,就录取了两个人,油田知道登云的情况,有毕业证,让他值白班,这是政策照顾。”老叔说:“我们要好好谢谢人家呀,这是给娃一条活路了。”谭安说:“老叔,您就感谢政策好,让登云好好干工作,就是感谢。”
回到家。谭安看着壮壮趴在地垫上摆弄玩具,窗外漫天大雪。老姨妈在这个银装素裹的城市,终于能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了吧。
小年那天,就是住在城里,家家户户也有了过年的气象。对门依旧冷清,谭安甚至听到刺耳的摔砸声,过了一会听见摔门声,还有对门大姐压抑的哭声。过了一会,对面大姐来敲谭安的门,借谭安的手机用一下,红着眼尴尬的说:“我们离婚了,孩子犟,把手机拿走了。不让我给他爹打电话,过完年就高考了,想着他能给打点钱,孩子补补课。”谭安就把电话递给了大姐。大姐离开的时候,谭安小心翼翼地说:“有啥难处,我们大人就得担着,孩子小,想不到的多。”
有了打电话的接触,对门大姐就和壮壮熟悉起来。壮壮也有了一个大哥哥,而那个腼腆的大哥哥,有时候周末也在楼下车棚逗一逗骑自行车的壮壮。对门大姐和老两口话也多了起来了。慢慢地也成了车棚的常客,偶尔有事堵得慌,就和老姨妈聊一聊。老姨妈是个爱操闲心的人,就开解她。谭安觉得,老姨妈是最好的心理疏导师,每次都能让对门大姐由阴转晴,然后乐呵呵的回去给儿子做饭。周末闲了,对面大姐还到谭安家,说说儿子的学习,问问谭安如何和零零后相处。想来,有些时候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最大的善意,就是几句暖心的话吧。
第二年夏天,那个腼腆的男孩顺利地考上了大学,对门大姐也找到了人生的另一半,辞去了餐厅的工作,回了老城自己家。对门就一直没租出去,早上也没了英语听力训练,谭安就觉着心里空空的。
日子过得不紧不慢。谭安和小吴家燕衔泥一般,在结婚后第六年终于凑齐了买房首付,想着再也不用看房东那挑剔的,甚至防备的模样了,心里就畅快了。断断续续把八十几平的小家收拾好,壮壮也能上小学了。搬离租住了三年的小区,有了自己小小的家,谭安却莫名有些难受。老姨妈说的:“在城里扎根了,多好的事。”
新家离单位学校都近,小区孩子多就一起结伴上学了。不过壮壮坚持每个周末都要去老两口的车棚骑自行车。谭安也习惯了周末大包小包地去车棚蹭吃蹭喝。
日子不疾不徐,谭安和新邻居慢慢熟悉起来。有时候壮壮忘了在脖子上挂钥匙串,放学了就坐在地垫上靠着门写作业。对门大姐看见了就会邀请壮壮进屋写作业,壮壮牢记不去别人家的防拐训诫,不挪窝。对门大姐没办法,就会开着自己家的入户门,给壮壮一瓶酸奶,或者一个洗好的苹果,一些零嘴,壮壮对食物没有抵抗力。等谭安到家,壮壮已经被投喂饱了。这时候谭安就会想到车棚里的小房子,还有早上六点钟的英语听力,也会记起母亲的话:“------遇着好了,要两好才能长久,你要心窝里有数,别亏待了人家。”
四季更迭,日子琐碎平淡。谭安觉得自己就是一粒种子,随着无形的河流,来到这个城市,遇见了许许多多的人和事,也感受到了在他乡生根发芽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