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是个感性又自尊的人,做错事害怕人批评,尤其害怕母亲的批评,甚至也做过一些傻事。
记得大约是我初中时,我刚刚学会骑自行车不久,我想骑着家里的老式横梁自行车去街里遛遛。我的弟弟那时大概四五岁的样子,他也想坐我的自行车和我一起去。弟弟是我家最小的孩子,是家里最受宠的人。我家姊妹兄弟六人,我是二姐,他是最小的弟弟。话说弟弟长得十分可爱,又乖巧懂事。于是我就让他坐上了我自行车的横梁,载着他去乡里的小街上。
家里的自行车有点高,有点重。我本来骑着就很费力,现在坐上了弟弟,车把好像又重了好多。但,我还是稳稳的飞身上车。姐弟俩一路奔驰,任风声在耳边掠过,真是好拉风啊。可是,或许是车速太快了,或许是我太得意了,前面是一个大的左转弯,我想转弯时,手把却怎么也不听使唤。一个没扶稳,扑通一声,我和弟弟俩连人带车一起摔倒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我的膝盖重重着了地,弟弟的嘴角也碰到自行车把上,顿时鲜血涌出。我赶忙掏出手帕为弟弟擦拭,可是血还是一点点渗出,我急得快哭了。我问弟弟,疼吗?弟弟很坚强,他忍痛说,“不疼,二姐。”可我没办法原谅自己,我感觉自己闯大祸了,回家肯定要被妈妈骂的了。
不记得我和弟弟是怎么回家的,是我把弟弟推回家,还是和弟弟一起走回家的,都不记得了。只依稀记得我把自行车悄悄放到院子里,就一个人溜出去了。我神情恍惚地来到了我家房屋后面那片一人多高的玉米地,呆呆地坐到土垄上。听着耳边蚱蜢和蟋蟀此起彼伏的叫声,我却再也不敢出来了。我来不及想这样做对不对,也没想过最后怎么收场,只觉得内心砰砰砰乱跳,既害怕,又难过,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天色渐晚,我听有人喊我的小名华,是我妈妈和二姨的声音。我听见她们大声地喊,“华,你在哪儿呢?快回家吧。”她们一边喊着一边打着手电筒在庄稼地里探寻着,不知喊了我多少遍,但我一声不敢吭,却又希望她们能找到我。不知过去了多久,我终于被家里人找到并带回了家。记忆中妈妈并没有打我骂我,谁也没提我怎么把弟弟摔了的话题,他们只是安慰我,弟弟不要紧的,躲出去不回家大人们多惦记呀。看到弟弟的嘴角已上过红药水,我羞愧难当,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事已过去几十年,不知怎么今天忽然想起。我发现自己那时真是幼稚,任性,自尊得要命,还有那么一点耍小聪明。做错了事,因为害怕承担后果,就预先惩罚自己不回家,家人因为担心自会原谅我,我也如愿逃过一“劫”。但现在冷静下来才明白,或许只有不成熟的小孩子才会做出这样的事吧。如果让今天的我选择,我肯定会选择勇敢回家,主动坦承错误,想来妈妈未必会打骂我,就算真的打骂我,也很快会过去,总比一个人躲在进玉米地里内心忍受百般煎熬好得多。
儿时这件小事冥冥中提醒我,太敏感自尊是一种幼稚病,是要不得的。人只有直面错误,不怕受伤,才能慢慢地由脆弱走向坚强,成为一个心智成熟的人,一个对自己和他人都真正负责的人。
忽然想到生活中的许多人都或多或少有些敏感自尊病症的,只是本人不自知而已。因为不自知,就会本能地维护和强化这种个性。比如海子、顾城、三毛,这三位才华出众的人,用诗和散文惊艳了世界,却又以生命绝唱震惊了世界。当他们毅然决然地选择结束自己生命时,或许都有十足的理由,他人或许无权评判,但我还是觉得他们都未免太任性、太孩子气了。不论遇到了什么样的坎坷,自绝于人世都一种太极端的选择。生命如此可贵,真的就一无可恋了?死真的是最好的解脱方式?如果他们能稍微理智一些,或许就不会做出如此令人扼腕的选择吧。
这世上有太多的特立独行的名人都做出过惊世骇俗之举,像尼采、梵高、海明威……,我等凡夫俗子,很难理解和认同他们的行为,而他们或许根本就不在意别人的认同,很难说错的是他们还是我们。但在常人眼里,活出自我并不意味着非要如此任性,以至于伤害自己,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所以,做个理智的人,让理智判断驱走冲动任性还是很有必要的。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