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八月不是秋风压倒一切的庞大,而是躲在寂静角落里的一间澡堂。
我的八月意味着团聚,意味着母亲的盼望。
孩子们放假了,从天南海北赶回来跟父母住上一段时间,都是在八月。
我的父母亲跟煤厂住隔壁,我哥哥承包了一个电厂,电厂和煤厂同时修建于一九五八年,后又同时在一九九七年香港回归那一年被承包。
我们几姊妹回到家里,人口众多,都要去煤厂的澡堂洗澡,那间女浴室能同时容纳十个人,我们和孩子们还有母亲都在同一个空间里,擦洗着自己的身体。也是从那时我感觉到了母亲身体的变化。
真正接过澡堂的钥匙是二零一三年的年末,母亲突然瘫痪,语言功能、吞咽功能、运动功能三大功能完全丧失,被医生诊断为永久性丧失,没有康复的可能,母亲强烈要求回家,我们几姊妹就在家里照顾母亲,煤厂的几个管事见此情形,特意去为我们配备了一把澡堂的钥匙。
从那时起,母亲就再也没有同我们一起洗过澡了,给母亲洗澡,我们要四个人才能同时完成。
每次,我们几姊妹去澡堂也是心事重重,不再言语,母亲不在澡堂,孩子们也各奔东西,没有了母亲的身影,没有孩子们欢快的歌声。
直到二零一四年四月,母亲去世,那间澡堂任然是我们几姊妹生活的一部分,后来,政府严格检查,说煤厂不合格,关闭了。
其实,跟澡堂有关的那些煤厂的人,从老板到矿长再到工人,一个个都是善良的人,现在回去,看到那个再没有人烟的煤厂,心里就会有莫名的荒凉。
隔着太阳、月亮和秋风的澡堂,曾洗去过我的疲惫,有过妈妈和孩子们快乐过的身影。
想起澡堂,就会想起许多感动过我的事,本来照顾母亲是我们应尽的义务,那里的人却说我们的孝心感动了他们。煤厂伙食团的厨师每天要给我们烧几壶开水提过来(因妈妈每天洗身体要很多水),还有那些村民经常买着礼品来探望我的母亲。
由于地处偏僻,无论做什么都极为不便,只要知道我们要上街,煤厂没上班的人就要用她们的车免费为我们接送。
煤厂解体,是大家都不愿看到的结果,同时也是安全制度的完善。愿所有在老龙洞煤厂工作过的人们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