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平:每日一文:《感知论第六部》(感知对话录、29)
生存者
我们很不明白,你总说生死是我们自己制造的假象,但为什么在我们却是确凿无疑的事实,事实怎么能是假象呢?生不是生,死也不是死,那么我们的存在是什么?这种费解是人们理解感知论的大障碍。你企图让我们人类走出生死,这和宗教宣扬的了却生死有什么区别吗?人不为生死为什么?这可能是人人都想知道的大问题。只为生死的人生的确没有意义,但什么样的人生才有意义呢?这个人类追问了数千年的问题,难道你能够回答?
感知者:
你说得很尖锐,的确,生死是我们经历到的确凿无疑的事实,但我说了,这是精神事实。精神事实就是被我们的精神意识反复处理、加工、包装过后的事实状态,这样的状态被我们人为赋予了诸多意义,这些意义改变现象事实的原义,其结果就是我们制造出来的只对我们自己有特定意义的精神现实。我们不得不在这种现实中生活,重复地在精神事实中出没,我们已经不会怀疑这些精神事实的真与伪和有与无,我们只求在这些事实中侥幸生存。精神事实早已经成为我们的沉重负担,而我们至今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卸下这些负担。我们不得不生死,我们失去了怀疑生死的能力。
其实,还原生物存在的真相,根本不是我们想象都在经历什么生死,包括我们在内的生物就是必须要有的存在主体,我们都在存在着,跟星移斗转、冬去春来完全是一种性质的存在,是同一种规律的运行。我们跟经历生死毫无关系,我们都在存在中存在,维持和享受着存在的过程和过程中的愉悦与痛苦。我们以及生物都只有一种行为,避免痛苦的存在,获得存在的愉悦。这和生死的意义毫不相关,冬去春来并不是冬天死去,春天诞生,植物动物的存在变化是自然的规律,也就是该结束时结束,该开始时开始。
如果我们把结束作为死亡,开始作为生存,岂不是笑话?存在的意义不是生存,存在的意义就是与世界互动,不是我们生存在世界上(唯物观),也不是世界在我们的意识中求得存在(唯心观)。我们跟世界是不可分离的一体存在关系。这就是说,无须刻意求存,我们本身就不得不存在。求存意识反而改变了我们天经地义的存在身份,让我们进入另一种存在性质。通俗地说,我们本来就是存在的主人,我们犯不着再向自己求存。那么,我们存在着做什么呢?我们的行为跟其他生物一样,就是跟随存在的节律,避免痛苦的感知发生,获取存在的愉悦。所有痛苦的发生对存在就意味着异动与紊乱,而愉悦就意味着活跃、有序、稳定的存在状态。
我们人类的存在也和其他生物一样,不断在开始和结束,这种规律是保持存在活跃度的必然规律,是自然逻辑的运行。而我们人类却从精神意识中创造出生存与死亡的概念来,将人存在着的状态定义为生存,将人从存在转换为不存在的状态定义为死亡,这就是将开始作为生,结束作为死一样的荒唐。我们就因为这样概念而追求生存,拒绝死亡,这不是想改变存在的规律和逻辑吗?结果我们当然改变不了自然的逻辑规律,只让自己平添了生存的忧虑和死亡的恐惧和痛苦。这完全是一种愚蠢行为,让正常的开始存在和结束变成生也艰难、死也痛苦的生活负担,实在是一种反智慧的行为。智慧是让人存在得更好,更符合存在的要求,更能够避开痛苦获得愉悦,这生存与死亡的概念恰恰相反,让每个人的一生都变成一场艰辛苦难的生存,和恐惧痛苦的死亡。
生存与死亡败坏了我们的生活,使我们生活的内容一直纠结于生死之间,因为生死存亡导致了多少人间的矛盾冲突、战争与毁灭,导致世界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导致我们一生一世,万生万世都只能在生死轮回中挣扎。有了忧生惧死的意识,我们就失去了纯粹生活的可能,我们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就不得建立在生命的存亡之上,这是多么大的一个误会,造成了多么严重的结果,生命竟是人类摆脱不了的长久之痛。(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