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邻

我的左邻住着一对年轻夫妻,结婚五年了,一直没有孩子。

他们新婚的那个时候,我在楼梯上迎面碰到他俩,新郎官牵着新娘子的手,亲亲热热的说着话。新娘子露出羞涩的表情,悄悄的抖落掉丈夫的手,新郎官比较木讷,反应迟钝,不明就里的,愣愣的看看媳妇,又看看我,眼睛问着,怎么啦?出什么事啦?

新娘子对我客气的笑一笑,新郎官表情僵硬的随着媳妇对我笑一笑。新媳妇长得白白胖胖,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甜甜的。新郎官清瘦,脸色发黄,一头乱发,一副落魄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个新郎官。新郎官笑起来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起恻隐之心。我赶紧回敬给他俩一个微笑,俩口子侧了身子给我让道,我道着谢,走过去了。

晩上下班,他俩是一前一后到家。妻子在东郊上班,离家远,上下班坐公交车。她也许在楼下就已经看见了家里亮着灯,知道丈夫先于她回到家了,上到最后一个台阶,她就会温柔地喊门,设!设!

我在物业办花名册上看见过业主的名字叫李建设,设应该是她对丈夫的昵称。妻子喊到第三声,丈夫就会打开门。

丈夫在西郊上班,骑自行车上下班,为了省五块钱的月存车费,每天晚上不辞辛苦的把自行车扛到家里。也许是身体羸弱,不堪重负,老远的就能听见他那沉重的脚步声,在楼梯上摩擦的刺啦刺啦响,还有一层楼的距离,就开始喊门,王美丽!王美丽!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妻子把门刚好打开,丈夫咧着嘴笑笑,扛着自行车直接走进家门,妻子在后面相扶着,帮丈夫放下自行车。

那天我出外办事,回来发现左邻装上了空调,晩上吃饭,我跟儿子闲聊,说,没想到隔壁叔叔家也装上了空调。因为从左邻偶尔洞开的大门望进去,他家是比较清贫的。儿子才十岁,说话却像个大人,说,隔壁叔叔事业不成功,只好追求家庭幸福啰!说得我一愣,儿子又说,星期天他在门口玩,叔叔跟他聊了很多,说像他这样的人只适合毛泽东时代。

儿子歪着脑袋问我,妈妈,什么叫做毛泽东时代?

毛泽东时代就是计划经济时代。我说。怕儿子听不懂,我进一步解释,就是没有竞争,四平八稳的。

引申开来就是,那时候上学也不用排名次,不用择校,不用上补习班。儿子发挥着想象。

差不多是你说的那样,但是社会要发展,是必须改革的。我摸着他的头说。

儿子忽闪着大眼睛,皱着眉头表示不解。我不想给他这么小的孩子增加思想负担,就转移了话题,问儿子,你说隔壁叔叔好不好?

儿子严肃地说,不好也不坏,老实人呗!我忍住笑问,为什么呢?儿子说,他那么大的人跟我这么小的孩子说这种话,说明他老实,对不对?

那他没告诉你,他在哪个单位上班?我又问他。

外面一有个风吹草动,你就爱伸着个脑袋凑热闹。儿子学着我的口吻回敬我。他好奇心很大,每每搞得我不耐烦了,我就这样子说他,没想到小家伙还记仇了。

被儿子这样一说,我只好不吭声了,低下头吃饭。到底是孩子,憋不住又告诉我,说是在西郊一个电子管厂,是个小厂,只有三百多职工,还说他很快就要下岗了。因为厂子被厂长二百万给卖了。

我没吭声,心里说,这个李建设,给孩子说这个干嘛,他小小年纪能理解吗?

妈,你认识的人多,给叔叔介绍个工作吧。

再说吧,赶紧吃饭,要不然饭凉了。

我妈就会看热闹,哼!儿子不满的撅着嘴。

一天我下楼,碰见李建设上楼,他笑着跟我打招呼,嫂子出去呀?

今天咋没上班?我随口一问。

马上就没班可上了,厂子让厂长二百万给卖了。

是吗?我故作惊讶。

可不是,厂长心黑透了,完全不顾我们工人的死活。

那你们没找上级汇报?

找也是白找,官官相护,据说上级得了不少好处,应付的倒好,就是不解决实际问题。

那你们成立维权会,派代表跟厂长谈判。

再别提了,派去的代表在厂长重金利诱下全叛变了。

也许李建设认为终于碰到了一个愿意听他倾诉的对象,看样子打算跟我多聊一会儿,我因为着急办事,又不好意思扫了他的兴,就说,你忙着回家吧?那你先忙。没想到李建设真是个老实人,竟然说,我不忙,不着急回家。我只好说,实在抱歉,我还有事,改天聊。

不久,李建设突然忙了起来,早出晚归的,早上听见他扛着自行车嗵嗵嗵的下楼去了,晩上听见他扛着自行车气喘嘘嘘的叫着王美丽!王美丽!的回来了。

这天下午,我下楼倒垃圾,在楼下车棚门口碰见了他,他正准备存自行车。嫂子你好!他情绪很好。你好!我点头作答。最近在忙什么?我顺口问。给我弟弟帮忙,他开了一家纸杯厂。好事呀,好好干。什么好事,不好做。怕他又诉苦,我赶紧转移了话题,问,工厂在哪里?在南郊,是租我岳父家的院子,我岳父家在郊区,地方大。看在我的面子上,租金便宜。正聊着,他电话响了,趁他接电话,我倒了垃圾就上楼了。

王美丽在服装城帮私人老板卖裤子,这几天闲在家里。刚开始我以为她怀孕了在家养胎,他们结婚四五年了,楼上比他们结婚晩的夫妻,孩子都上幼儿园了。

王美丽大热天的穿着个吊带背心出出进进,一会把垃圾放在门口,一会又给放在门外的花浇水,仔细观察不像怀孕的样子。在她浇花的时候,我开了门把垃圾放在门外。

看不出来小王挺会养花,花长得水灵灵的。我搭讪着说。

嫂子今天没出去?

天太热了,懒得出门。

最近没上班吗?

我帮老板卖裤子,现在是淡季,没生意,老板不好意思说,我自己提出来休息,给老板节省工资。

小李弟弟生意还好吧?这两天也没见他回来。

纸杯销路不好,哥俩愁得上火,晩上小李留下来看工厂。那里是城乡结合部,小偷特别多。

看到王美丽扁平的的肚皮,我的恻隐之心就上来了,想问问她为什么不生孩子,要是有病,我倒认识一位治疗不孕不育症的专家。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毕竟生孩子是人家的隐私,况且我们还没熟络到说私房话的地步,怕自讨个没趣。

有天下午,有人敲门,敲门声怯怯的,试探性的,轻轻地敲两下,停顿一下,再轻轻地敲两下。

是谁这么斯文?我猜想不是哪家的小姑娘,就是上门推销产品的。我开了门,是李建设。李建设站在门外,搓着双手,谦恭的对我笑着,说,嫂子,你在家呀!我问,小李,你有事吗?李建设说,也没啥大事,就是我弟纸杯厂最近有点忙,要加班,我晩上回不来,麻烦你帮我照顾着点我媳妇,晩上外面有动静时搭个声音,帮我媳妇壮个胆,我媳妇胆子特别小,我不在家她睡觉不踏实。

行,没问题。我爽快的答应着。

没想到小李很爱媳妇嘛!我打趣道。

李建设满脸赤红,嘿嘿傻笑着,使劲搓着手,说,我们在这住不了几天了,我正在粉刷工厂那边的房子,等房子干透了就搬到那边去住,媳妇一个人住在这里我实在是不放心。再说了,她爸妈在那边,一家人住在一起好有个照应。

嫂子,我跟我媳妇信得过你,你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个靠得住的房客?

怎么,你们不打算回来住了?我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要搬走,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平心而论,他们是我的邻居中,最安静,最不多事的好邻居。

是呀,我们不打算再回来了,把这边房子租出去,多少能补贴些家用。

我忙起来把给李建设找房客的事丢到脑后去了,这天下午李建设又来敲门,我一看见他就道歉,他说他知道我是大忙人,他不怪我,说他找到了一家房客,现在就在楼底下,让我帮他把把关,参谋看可靠不可靠。我有些惭愧,想想我心里那些小九九,他却把我当做最可信赖的朋友,我的脸火辣辣的烧。赶紧换了鞋跟随李建设下楼。

那房客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油头粉面,见了我,似乎很意外,眼光闪烁。李建设介绍我是他姐姐,那人自言自语说,事情不好办啰。

你说什么?李建设不解的问。房客捂了嘴,摇头说,没事没事,我说的是另一码事。是这样,我家有老人,你家楼有点高,上下不方便。要不我把你介绍给我朋友,你看行不行?

不用麻烦了。我客气地说。并给李建设使眼色,那房客佯装打电话,开遛了。

小李,以后要是见房客,叫上你弟或者你媳妇,别一个人,社会太复杂了。我不放心的叮嘱他。

我看那人挺活络的,又热情,又义气,我们聊的挺投缘的,他咋一见你就变卦了呢?李建设百思不得其解。

我看那人八成是个骗子。我提醒他。

过了几天,李建设又来敲门,轻轻的敲两下,停顿一下,再敲两下。我一开门,他高高的举着报纸,兴奋的跟我说,嫂子,你真的是火眼金睛,那人就是个骗子,以租房为名,用假房产证,假合同,背着房东卖房子。你看这照片,就是他,已经骗了五六家了,要不是你,我就是第七个受骗者。

看着李建设,我心里酸酸的,悲哀地想,他说的不错,他真的生错了时代。

看他兴奋的样子,我不忍心打击他,就转换了话题,问他弟弟纸杯厂的生意可好?问他媳妇上班没有?他说媳妇不去东郊卖裤子了,太远,来回路上就要用三个小时,时间全耗费在赶路上了,现在也在纸杯厂打工,反正纸杯厂也是要雇工人的,用自己人放心。

李建设在一个下午搬了家,他也没有多少家当,家俱家电留下来,可以提高房租。

我出去旅游了半个月,回来左邻已经住上了人,只是不知道住的是什么人。

吃过晩饭,我早早就睡下了,迷迷糊糊中,隔壁卧室传来嘈杂的说话声,好像有很多人,先是沙哑的男声用河南腔训斥着什么人,急吼吼的,后来是小孩在哭,像是小男孩,接着是女声,本地腔,声音柔柔的,听不大清楚说些什么,我判断是三代人住在一起。

新邻居家的孩子早上上幼儿园,不让家人送,非要自己去。在门口奶声奶气地说,妈妈,说定了,你别送宝宝,宝宝自己去幼儿园。出了门,站在门外跟妈妈交代说,妈妈,你不许给刘老师打电话,记住了吗?

知道啦!妈妈在门里说。那自称宝宝的小朋友踏踏踏走下楼去,脚步声越来越远。他不知道的是,他还没走到楼下,他妈妈就食言了,很大声的给幼儿园老师打电话,喂!刘老师吗?我是李宝的妈妈,李宝自己去幼儿园了,大概十分钟到,麻烦你留意,谢谢刘老师。

李宝妈打完电话,家里就没了声音,过了一会,门吱呀开了,然后嗵一声从外面拉上了,有一个人出去了。最后走的是女的,高跟鞋从卧室嘎嘎响到门口,开门关门,用钥匙反锁门,高跟鞋嘎嘎嘎着下楼去了。

左邻早出晚归,我们一直也没照上面。晩上那个沙哑的声音照例会急吼吼的训斥什么人,听声音像是上了年纪,那叫宝宝的小孩偶尔会哭几声,女的柔声说几句。

这天下午我下班,快到家的时候,身后传来熟悉的沙哑的说话声,好奇心促使我扭头去看,是一家三口在边走边说话,小伙子声音沙哑,操一口河南腔,急吼吼的,我不禁哑然失笑。我一直以为他是个老头子呢。小伙子瘦瘦高高的,穿着黑色西服,腋下夹着公文包,文文静静,不知道他的声音为何那么沧桑。女人矮胖,皮肤白里透红,戴着金丝边眼镜,烫着黄色短发,头发稀疏,穿着宽松休闲装。也许是胖的原故,看起来比男的年长一些。胖女人把孩子的书包斜挎在肩上,小孩子牵着黑衣男子的衣襟,嘴里叽叽咕咕说着话。

发现我在看他们,他们就停止了说话,全警觉的看着我,我本来想跟新邻居打声招呼,以示友好,也只好作罢,低了头往家走。他们是外地人,所以对周围人抱着警惕心?

一大早的,左邻突然打起来了,听得出来,是两个人在对打,起先是在卧室,掀翻了柜子,乒乒乓乓响,男人骂了一句很粗野的河南话,女的声音依然柔柔的,像在辩解着什么,两个人从卧室对打到客厅,只听见粗壮的呼吸声,听不到说话声。桌子哗啦啦一声倒了,凳子也踢翻了,俩人又对打到了门边,门的插销咔一声拉开了,俩人来到了门外。听得出来,男人稍稍占着点上风。敢跟男人对打的女人有两种,一种是在家里一向具有强势地位,另一种是从小就有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孩子性格。

我站在门边,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劝架,联想到在路上碰见他们时,他们对我并不友好,好像还有敌意,想起清官难断家务事的古训,我劝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了,女方也没吃多大的亏。后来他们就一级一级的打到楼下去了,每经过一层楼,身后就会响起门的开合声,伸出无数的脑袋看热闹。

李建设两口子在一天下午到我家来了。王美丽还是老样子,看得出来并没有身孕,算算他们搬走也不过一年时间,也不像生育过孩子的模样,我也不好意思问他们有孩子了没有。话题扯到他们的房客身上,王美丽说,女房客是她家一个拐弯亲戚,是个女强人,二十几岁就自己开了家俱店。也有人说是一个有家室的男人给她开的,两人好过一场,分手后做为补偿。男房客是女房客雇的员工,那时候刚从学校毕业,比女房客小五岁,她今天给他买件衬衫,明天给他买条领带,小恩小惠,男的家是农村的,经不起诱惑,两人就好上了,男方家里死活不同意,他们是奉子成婚,结婚时男方家人也没到场。他们也许怕别人说闲话,一般不愿意跟人打交道。

我说,怪不得他们看见我这个邻居就躲,原来是这么回事。李建设在旁边插嘴说,女的一向强势惯了,当着顾客的面,也不给丈夫留面子,当面训斥不说,完了还拿眼睛剜,女方比男方大,却是一点不知道让着男方,两个人为了一点点小事,动不动就在店里打起来了,搞得店员很为难,一个个的辞职不干了,后来根本就招不到店员,只剩下夫妻俩,是名副其实的夫妻店。

没想到李建设说起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来,王美丽不反感,还在边上点头附和,一副夫唱妇随的模样。以前我以为王美丽跟李建设结婚,是因为李建设是城里人,现在我才知道,王美丽是真的爱李建设,因为她看李建设的眼神是欣赏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左邻突然安静了。我给李建设打电话,让他抽空回来看看。没等我把话说完,李建设就说,他正准备回来一趟,那对少夫老妻搬走一个星期了,说是回女方的老家县城开家俱店去了,省城的家俱店已经饱和,是挣不到什么钱了,在县城卖家俱或许还有市场,一家三口都回去了。

李建设话头一转,说拜托我,让我留心看有没有熟人朋友要租房子,我当然满口应承了下来。

需要租房子的人很多,很快李建设通过房屋中介找到了一家房客。新房客是一对中年人,男的五十岁出头,女的四十岁出头,他们搬家可以用声势浩大来形容,从早上搬到晩上,天都黑了还有人擂门,吼着嗓子说是送纯净水的。

看得出来,新房客很有钱,先是叫工人拆掉了李建设家的挂机空调,换上了柜机空调,接着是一拨又一拨的送大盆小盆的绿植,把小小的两室一厅房子布置得像花卉市场。

新邻居看起来很高调,两口子很响的开门关门,相跟着一起下楼,穿着一个款式的情侣套装,连拖鞋都是夹着脚趾头的同一款式的。两口子白白胖胖,脸色白里透着红,保养的很好。男的一边下楼一边很响的咳嗽,吐痰,透着一股子霸道。女的很丰腴,挽着男人的胳膊,走路扭腰摆胯,浑身上下像拧螺丝。

也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工作的,好像不用上班,因为他们没有朝九晚五的出门进门。吃饭也是叫的外卖,那送外卖的常常敲错了门,我开了门还没来得及开口,女邻居就开了门露着脑袋朝送外卖的勾指头,这边这边!女邻居大概穿着很暴露,听见她一进门就训斥,你个小屁孩,朝哪看呢,小心我让老板炒你鱿鱼。

那送外卖的小伙子不服气,一边下楼一边嘟囔,一身的赘肉,给我看我都不稀罕,啊呸!我在家里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有一天半夜,我被玻璃的破碎声惊醒了,仔细一听,好像是左邻家的窗玻璃。女邻居在歇斯底里的哭闹,我想窃贼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胆量,两口子吵架的可能性大一些。

第二天一早,我打开门放垃圾,男邻居站在门外,叼着烟看他家的窗户,看见我,尴尬的笑笑,说,昨晚一晚上没回来,媳妇大闹天宫了。原来是这么回事。进去哄哄,女人都是喜欢被哄的。我说。男邻居陶钥匙开门,却是怎么都打不开,摊开双手表示无奈。

下午我买菜回来,在楼下碰到左邻,两口子穿着海蓝色情侣运动装,勾肩搭背喜气洋洋,我在思忖该跟他们说些什么,以打破僵局,没想到他们对我视而不见,我干脆也把头扭向一边,那女人示威似的,娇滴滴地说,老公,我想吃塘坝鱼!没问题哦!两个人说着走向不远处的饭店。

当天晚上,我睡下没多久,就被左邻强烈的擂门声吵醒了,米奶蛋,你给我滚出来!一个女人声嘶力竭地喊。米奶蛋,你个没良心的,想想你刚从农村出来那个熊样子,是我妹子不嫌弃你,扶持你,你现在混得人模狗样了,你包二奶,看我不到你单位告发你,让你局长也当不成了。米奶蛋局长乖乖的开了门,门外的人冲进去,把左邻家噼哩啪啦砸了个稀巴烂,架着米奶蛋局长扬长而去。

从此左邻又安静了。李建设打电话给我说,下个星期有一个新邻居要搬来了,据说是陪读的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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