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袁筱鱼
1
有时候，谁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人生低谷，那乌云密布、暗无天日的时光，折磨着不堪一击的心。
石神（电影里叫石泓）深知自己不该停留在中学数学老师的坐标上，因为数学是他活着唯一的念想，而他所追求的数学本质无法被挖掘。既然无法实现自己在数学中探求的发展，那便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并且，没有人会因为他的死亡而难过，因为根本都不相关。
当他准备好绳子即将把头套进去时，门铃响了。
会是谁呢？
门外是一对母女（婧子和美里），带着诚挚的目光和甜美的笑容做着自我介绍。沉醉的夕阳余晖从她们头顶处洒下，随着她们身上的温暖，落成一地黄金。
石神顿时愣住了，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美得夺人心魄的双目，尤其是，在自己即将了断尘缘的此刻出现在了眼前？
石神惊呆了。从此，心头阴霾一扫而光，天空明媚。
哪怕，她们无法接受他给予的爱，甚至，自己根本都走不进她们的世界。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世界这个坐标系上，这一对母女将成为重要的两点。她们只要好好活着，便指引着他的前行，便成为他存在的重要意义。
原来，除了数学，他还有爱。
2
他在她们隔壁，听她们平静生活中的小幸福。
怎料有一天，婧子的前夫闯入，让她们如惊弓之鸟，又如受困之兽，她们在惊慌失措中把前夫杀死了。
她要去自首？不，不可以，这样的话美里怎么办，我怎么办？石神突然像破解一道数学难题一般，陷入了沉思……
如果帮助她们，那就要把这具尸体处理掉。可是一来完美弃尸很难，二来一旦有蛛丝马迹，婧子母女将永远活在不知何时东窗事发的恐惧中。
那么，便只能用一种方法——第二天重新制造一起杀人案，案犯手法与婧子母女的一模一样，继而将旧的案子覆盖掉。
新的目标必须是一个“无用的齿轮”，无人会关心他的死活的“流浪汉”。
如果百密一疏被警察找出凶手，那凶手也只能是自己，而与婧子母女无关。反正自己活着是因为婧子母女，那么，能让她们好好活着，也算是莫大的价值。
3
一切都在精心策划之下慢慢呈现堪称完美的局面。
警察来问婧子母女案发当晚的不在场证明，有；查找各种指纹痕迹，那都是流浪汉的，自然与婧子前夫无关；对婧子嫌疑最大？可是案犯明显是个男人……
就在警察陷入谜团之时，汤川（电影里叫唐川）出现了。
这个与石神从小一起长大，同属于智商远超常人的天才级物理学家，用他特有的敏锐、缜密的思维以及对石神的了解，感知到了石神的弱点所在。
“石神这个人，是个绝对不在意外貌的人。他一直坚持，一个人的价值不该靠这种东西衡量。他也绝不会选择受这种外貌左右的人生，现在，居然对外貌耿耿于怀。他头发的确稀疏，但竟然为了这种早已无可奈何的事哀叹，我因而才察觉，他正处于不得不在意外表与容貌的时候——就是恋爱之中。”
小小的疏忽，竟成了石神的命门。
况且，那天随着石神去便当店，尾随进来的工藤先生（婧子在夜总会认识，且一直关照她的一个老板，近来丧妻，屡次邀请婧子约会，表达了对婧子的好感），让石神的目光从温和变得嫉妒。
对，实实在在的嫉妒。
在爱情里，不管你参不参与对方的生活，你终究不希望对方被他人夺走。这是由爱的排他性所决定的。至少，在感性中透露出来的眼神，骗不了汤川。
就这样，汤川提出了“设计别人解不开的问题和解开那个问题，何者更难”的问题。
当石神千方百计作出调整，终于如愿以偿证明自己赢了时，汤川大声问道，她究竟做了什么，值得你这般拯救她？
4
石神默默地在心里说，她救了我，所以这不是救赎，而是报恩。
石神依然记得，那个傍晚，那对流转的明眸，那片黄金般的璀璨夕阳。这是从未有过的温暖和期待，从未有过的新生和等候。
最美的遇见，往往并不是最美的两个人在对的时间相遇然后走到了一起，而是当一片天空黯淡无光之时，有个人悄然而至，给你带来了所有的亮光。
因这亮光，勾起了你继续生活的勇气，推动着你追求更好的自己，同时用自己的好回报给对方，让对方感觉舒适美妙。
婧子对于石神而言，就是这样一个人。
所以，尽管汤川不理解，尽管婧子本身貌不惊人，却让石神感到了夺人心魄的美。并且，这美恒定持久，值得石神为之做任何牺牲。
哪怕，让婧子误会他是变态跟踪狂，哪怕，自己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石神只希望婧子母女摆脱杀人阴影，好好地，幸福开心地活下去。接受工藤先生也行，因为自己已经发挥了最大的价值，找到了通往山上那条最优美的路线。
只是未料及，汤川把所有事实告诉了婧子，让婧子自愿出于良心不安而选择了自首。
婧子哭着喊，人是我杀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让您为了我们，为了我这样的女人……
“啊……”石神嘶吼，仿佛正呕出灵魂。
书中的结局到此为止。而苏有朋导演的电影却增加了一个通往光明，通往真善美的结尾。正是唐川，让一切豁然开朗，让司法保持公平公正。
5
然而，不管是哪种结局，爱情都在这些精心密布之后变成了一段复杂的往事。
婧子曾经怀疑过石神的企图，以为他帮助自己是为了控制自己的人生。实话说，她从未爱上过他。
而石神，却对这个给予自己生命最美遇见的女人，充满敬意和偏执地努力谋划。
我很爱你，我所做的一切因爱而起，至于你，只要能开心幸福活下去，哪怕我什么也得不到，我也甘心。
最令人动容的是，这份爱情并不是要对方记住自己的好，也不是要让自己感动，而只是纯粹地无限接近于爱本身——用最恰当的爱的表达方式，为这最美的相遇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因为婧子杀了人，所以最恰当的爱的表达方式便是护她们母女周全。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在婧子也去自首的时候，很多人慨叹：石神白忙和了那么多，流浪汉白死了，石神也是白白献身了。
看起来似乎的确如此。
然而，在石神眼里，最恰当的爱的表达方式永远只有这一种。不去试，怎会知道这方法无效？不在这个过程中拼尽全力，怎能畅快淋漓地将自己对婧子的爱表达出来？不把这份爱表达出来，如何对得起这照亮整片天空的最美遇见？不把才智贡献出来，如何凸显自己宛若重生之后的价值和意义？
最美的遇见只在那一刹那。
最纯粹的爱却可能用尽全身力气，花光所有运气。
不为结局，只为心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