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是一种常态,是生命本身,因而尊贵。写一些温暖的文字,记录我的日常——芸芸众生的生活吧。
五月,广州窗外有朗日,杯中有暖茶。我应该是最大的乐天家,应该是。因而再没有什么悲伤和失望。
序
2019-5-16
为少年宫的活动做一个五分钟的演讲,穆老师的原话:“你就随便聊聊你家乡的美食吧”。 我有点茫然,来广州20年,我家乡的味道在哪里呢?
我每天点各种样式的湖南米粉小吃,去书店看各个地方的美食书籍和杂志,不过吃进肚子的都是别人家乡的食物,看进眼里的都是纸面的烟火。
要交稿了,还要给人留出审稿改稿的时间。我坐在桌前,终于是书桌而不是餐桌。铺纸开笔,脑子里开篇想到的第一句居然是汪曾祺先生笔下的高邮咸鸭蛋。我真的因为看了汪先生写的咸鸭蛋而跑去淘宝上定了高邮咸鸭蛋。汪曾祺写四时实物,写旧人旧事 ,写故乡风俗 ,写鸟兽虫鱼,写草木四季。平平淡淡的文字,平平静静的心绪,温温暖暖的日子。
这好像我此时的生活,却又不是此地的生活。
我能把家乡的美食也写的如此让人垂涎三尺吗?
我把半个月思绪的积累用半个小时付诸于纸上。写着写着眼泪随着墨水一样流了出来, 不知道是触动了哪根神经,一边写,眼泪一边从眼眶自己爬出来的感觉,笔停泪止,却又不知为何......
在故乡的时间本就不多,除去吃奶学爬读书的时光,好像还真没有以一个成年人的身份在故乡生活过。即便现在我回到故乡,还是三姑六姨嘴里的“牙牙”(湖南话里对孩子的称呼)。回到爸妈家,照例起床不叠被子,不做饭菜,睡到太阳晒屁股,穿双拖鞋,拿个饭盆去楼下粉店“打碗粉”。碰上暑假,打开电视还能看到八七版的西游记,一边吃粉一边看着西游记,我的年少无知的时光啊,又这样回来了。
家乡的味道
中国有句老话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说的大概就是什么样的食物,养出什么样性格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被辣椒熏陶出来的,无辣不欢,无辣不成菜的湖南人,脾气火爆,性格耿直。“吃的苦霸的蛮耐得烦。”
那湖南哪个地区的人最能吃辣?
湖南吃辣椒第一,但种辣椒却相对较少,除了邵阳产宝庆朝天椒外就没有集中产地。所以 ,“吃辣者又以邵阳为最。”吃得朝天椒的辣、喜欢朝天椒辣的邵阳人,喜欢叫自己为“宝庆人”。
过去,邵阳称宝庆府。在中国古时候这个“府”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叫的。一般只有在皇帝出生、生活、工作过或者特别重要的地方,才能称之为“府”。
那邵阳为什么能称为宝庆府呢?这就得说到宋朝第六代皇帝宋理宗。他登基之前,是在邵阳做御史,并且是从邵阳跨过“青龙桥”直接去杭州登基称帝。宋理宗觉得,邵阳是他的潜龙之地,是福地。上任后第二年就用他自己的年号“宝庆”,命名邵阳为“宝庆府。”
宝庆府里美食很多,比如雪酱鸭,米粉,腊肉,坛子菜,蛋角。在邵阳方言里说,一道菜好吃叫做“蛮有味”,有的就是香味辣味。
不知道是哪里的食客,把“爆炒猪血丸子”列为50个城市非吃不可的经典美食之一。其实,猪血丸子并没有那么高大上,他只是邵阳地区的传统的家常菜,邵阳人习惯叫他“圆子”,我说它是奇丑无比却美味无穷。
相传,杨家将杨六郎入狱后,家人给他送饭,每次都被狱卒吃了。于是家里人就想出一个主意,用豆腐猪血猪肉做成圆圆的形状,然后放在炭火上熏,外表变得黑黑的脏脏的,根本看不出里面是鲜香可口的猪肉豆腐。再送饭去,狱卒没敢吃,终于送到了六郎手中。而血豆腐就是今天我们说的猪血丸子。
小的时候饭桌上只要吃猪血丸子,父亲就一定要把这个故事讲一遍。饭桌上除了猪血丸子,还有邵阳2500年的历史故事,也是我的下饭菜。从父亲的嘴里我知道了,放眼世界,敢为人先的魏源,中国近代著名的革命家爱国将领蔡锷,都是从邵阳走出去的。
据说只有邵阳人才会做这个正宗的猪血丸子,也只有正宗的邵阳人才会做蛋饺子。
每到快过年时,妈妈就会生起煤球炉,上面放一口铁锅。然后,我就会守在铁锅的旁边看妈妈包蛋饺子。鸡蛋液打匀之后,用一把瓷勺子盛满鸡蛋液,贴着锅底手轻轻一转,一层薄薄的圆圆的,巴掌大小的蛋饺皮就出来了。在饺皮的中间放上一大勺事先剁好的猪肉馅,两边蛋饺皮一对折,抹上一点新鲜的蛋液封口,一个蛋角就做好了。妈妈每次都会用一下午的时间做一大盆,守在炉子旁边的我,经常会趁妈妈还没来得及把肉馅放进去的那一秒,迅速把蛋饺皮拎出来吃了。妈妈是不会骂我的,她总是笑笑说:“少吃点儿,少吃点儿,一会儿吃饱了要撑的要不舒服了。”
其实我在广州生活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我在家乡生活的时间。但无论走到哪儿最好吃的食物,还是妈妈做的菜;最有意思的事就是爸爸嘴里老掉牙的故事。
家乡的味道,是早晨起来吃上一碗淋满红油的大片牛肉粉的味道。是黄昏放学后香香的“河洛豆腐”的味道;是回民铺子里黏牙的“糖粑粑”的味道;是辣的“起圈圈”的宝庆朝天椒的味道。
是春天的雨声,是夏夜的蝉鸣,是秋叶的纷飞,是冬雪的宁静。
所谓家乡的味道,就是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