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后听母亲提起,我出生时曾从床上摔落,脑袋竟像是被这一摔“撑”大了些。在当年的村子里,“脑袋大”是邻里间心照不宣的聪慧象征,总有人笑着说这孩子将来有出息——这份默认的期待,像一粒种子悄悄发了芽。从小学到高中,我既是稳居榜首的学霸,也是能护着同学、镇住小矛盾的“小领头人”,旁人的认可成了求学路上最暖的光,推着我一路往前。
六岁那年,记忆有了清晰的刻度。此前的日子像蒙着薄纱,可父母背着行李、转身踏上外出务工路的模样,却刻在心里抹不去。从那以后,我和弟弟成了彼此的依靠,生活被精准地划成“家—学校”的两点一线。小小的村落圈住了我们的日常,村外的世界只存在于大人的描述里,模糊又遥远,可日子里的纯粹却格外真切:清晨踩着露水上学,傍晚追着夕阳回家,课本里的字、院子里的蝉鸣,就是全部的热闹。
最盼的,是跟着爷爷、奶奶或是外婆去镇上。坐上村里特有的三轮车,车轮碾过土路的颠簸声,比任何声响都让人兴奋。一进镇里,叫卖声、自行车铃声、商铺里的音乐裹着烟火气扑过来,眼睛都看不过来——后来上了大学才听长辈说,我们这小镇看着不起眼,消费水平却不比别处低。有次在镇上,我带着弟弟和表妹正追着卖糖人的摊子跑,突然过来几个陌生男人,笑着说要带我们去“外面的大世界闯荡”。那会儿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既被“远方”的说法勾得心动,又有个模糊的声音在提醒:不能跟陌生人走。最后拉着弟弟和表妹淡定的往外婆身边跑,回头时还能看见那几个人站在原地,现在想起来,幸好当时没被诱惑。